绕着还能走的高处赶去,眼中所见已是叫人心生荒凉。大片稻田变成了一片汪洋,灰中发黄的泥水卷着长势较差的小树,径自流着,目力所及之处多半如此。有些守田人的茅草小屋也倒坍在水中,它的主人恐怕也生死难料。
再靠近村庄,流水中多了家具和牲畜,有些人家的木门都被冲了下来,随着水一道飘走。
在杜村负责的是鄂州禁军的副指挥使王奕和杜县知县杜洵。杜知县个头不高,肚子挺大,身穿一件深绿提花的苏绣袍子,内里也是洁白的丝绢的内衬,只是下摆有些濡shi,身边还有个小吏给他打着伞。
相比之下,灰头土脸的唐雪遥一行反而更像疲于奔波的小官。这杜洵一听知州和王爷双重驾到,惊疑不定地行了礼。
身旁那小吏还尽忠职守地给他撑着伞,被这为知县大人回头一个眼神警告,才抖抖索索收了那伞,跪在一旁不说话了。
一旁的副指挥使早看不惯他那副德性,自己下水和士兵们救人,这位知县倒好,还有人给撑着伞,叫他舒服得!
因此也不大有耐心地看了他一眼,禀告道,“殿下,唐大人,由于洪水来的时间不巧,多数老百姓都休息了,因此受灾也格外严重,还有不少人困在水里,还未救出,下官正在努力。”
“好,王大人和兄弟们也幸苦了,这次洪水过后,朝廷和州府必定会有恩赏。请大人再费心。”唐雪遥也不想理那个知县,先和王奕交代了几句。
几人都又累又渴,叶铭也有了火气,还是压着问那知县道,“杜知县,这杜村有多少户,让禁军的兄弟们把人救上来后好好记录,不要落下哪家。”
杜洵那张胖脸呆滞了片刻,堆起笑来,“殿下,杜县人数众多,田地又广,各个村里情况都不一样……”
从堤溃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了,这位知县大人居然还没有弄清楚这村里有几户人家,他从县衙过来就是站着撑撑场面吗?
唐雪遥和叶铭简直想翻白眼,可这县内事务,他不清楚,别人更不清楚,只能将就着用。
岸上高地处,不少人坐着或躺着,也有人在那地上,一动不动,有女人在哭,呜呜咽咽地,合着琳琳的雨声,仿佛一把小锤子,不断凿着人最柔软的心底。
这些人的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要么是老天爷,要么是施舍粮食的朝廷,总归是不由自己的。一些人已经死了,chaoshi土地里的蚯蚓爬上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也一动不动。
一个个羊皮筏子往来,带回的希望却是零星的,一个筏子回来,人群sao动着伸着脖子要看清楚有没有自己的家人,接着又颓丧地缩回来,呆滞地坐在泥地里,再也没什么其他的响动。
叶铭脚旁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怀里搂着自己的小儿子,又或许是孙子,只红着眼睛不断抹眼泪,无声地抽噎着,一身棉布短衣沾着泥土,叫叶铭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朝廷,钦差,王爷,他们都做不成救世主,在天灾面前一样力量微弱地像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可是不能停下,还有很多事在等着自己。叶铭摸了摸眼角,找唐雪遥商量事宜。这些救助上来的村民要尽快安置,腿脚不便的或是受伤的要及时请医官来看,还有未救上来的要抓紧时间,多耽搁一刻,等待的人危险就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