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先找了一根较矮的石柱,以免他不及反抗,跌回地面的时候摔断了脖子,接着身手矫捷地向上攀跳。他先是接近一根被碎骨、残缺的躯体包覆着的枝干,小心翼翼地靠近…
『什麽!?你说的是什麽东西…』
『』 莱恩的倒影焦虑地说道。他身後的巨树,比莱恩印象中的还要飘忽、错动,好像枝叶同时受到狂风和地震席卷,天际则是布满了黑红的云影,四周的清风微弱而带着腥黏的闷意。
『嘎啊啊啊!!不!!不 — 不要!!啊啊啊 — 』 那头怪螳被这片骨肉压得正着,奋起的残骸竟撕扯起怪螳的身躯 — 无数根手骨挖穿了人型的胸膛,转瞬间将怪螳的上肢解离。怪物失去控制的虫状下肢,在桎梏中狂乱地抖动、爪足激烈地抽搐,直到上身的肉、脏,全被掏取一空之後,才逐渐归於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在森林里奔逃了多久,只知道他这样漫无目的的行径,会害他提早耗尽体力。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反击…至少先将那个离他最近,一直在他身後附近紧追不舍的家伙干掉。必要的话,他会炸掉一根石柱…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他还能用这个方法来牵制住怪螳,甚至让石柱上的残骸为他收拾掉怪物…这片森林里的居民,似乎不全是与他的敌人站在同一阵线。
『呃啊…』 那几张最靠近他的脸,骷髅上只剩丁点碎肉,却仍发出了响亮的喉音。它们的肢爪还在能构着莱恩的距离外,因此只是对他的靠近,发出粗糙而低缓的呻吟。莱恩冒险地再向上攀了一小节,肩膀和手臂已经进入他们可以触及的范围,他警戒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随时准备跳回地面 —
『我知道…』 莱恩咬着牙,试图让自己从冲击中起身。『但这鬼地方根本不给我时间!我需要判别方向…』
『呕恶…』 莱恩终於忍不住,吐了一大滩胃液在地上。他痛苦地乾呕,无法明白自己究竟落入何种癫狂之中。这比噩梦还要虚幻,却又真实的如此疯狂…他身上仍渗血的伤口,都在在提醒着他,堕魔之门後方的世界,只会是眼前的疯狂,甚至尤有甚者...。
『往森林里,残骸完整的方向走!那是尘世方位的东北方…记得,如果你看到任何比森林还要高大的东西,尽量抦住呼吸,避开牠…』 莱恩的倒影消散,巨树的梦境瓦解…
他得找个隐密的制高点…最好的办法是爬上一根可以看清楚底部的石柱,这样或许他也能提前找出其他怪物的位置…但他该怎麽上去?崎岖多突起的石柱虽然看起来很好攀爬,但上方的残骸枝干,会不会在他登上顶部的时候开始攻击他?如果是这样,那他倒不如留在地面上…
身体也因为撞上坚韧带刺的翅膀,而多处被撕裂,逼得他得汲取保存已久、以凝神状态蓄积在体内的清泉,赶忙为自己镇痛疗伤。莱恩死命地奔出倒落的骨肉枝脉,眼见无数残躯断骨,幽怨中夹杂着大量的怒意苏醒了过来…
最後,他的声音也随之消散,剩下眼前残破的恶心景象。…这个指示还真是明确。他该怎麽判断哪边是完整的?用石柱上的骨肉来判断吗?可是他压根不想去细看那蔽天的枝干上,到底长了些什麽可怕的东西…
『呃喔喔…』 骷髅一如之
莱恩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恶心,快步向刚才他选定的方向逃逸。一路上,他总觉得节状肢体的踱步声,仍紧跟在後,逼得他心神俱疲,无论转入哪片石林,那些急促而多节的步伐,甚至是硬翅的拍打声仍不绝於耳。更令他胆寒的是,头顶上的残躯,似乎都在观察着他,轻声地耳语,用忽高忽低的惨嚎,敲击着他逐渐薄弱的意志。
场景瞬间变换,幽香的林荫和精灵们婉唱的细琐,将悲惨的鲜红抹去。莱恩粗喘着,抬头注视着眼前和自己有着相同形貌的人 — 梦境之主的表情极为担忧,甚至可以说是…惧怕。
莱恩恶心欲吐,因为那些断手残躯,正在将螳螂的人型上肢,争抢着拼贴到自己的身上。那是一幅恐怖的景象…肉块、内脏被拉扯着,最後断裂,在哀号声中浪费的跌落在地;无法瞑目的头颅被撕扯到五官难认,最後不全的头颅,被硬插在其中一节胸骨上。
渐渐地,哀号声逐渐转为虚弱的呜咽,倒塌的石柱上传来如浪潮般的啜泣声…最後那颗残破的头颅,也响应起这阵悲痛,张开被扯裂的嘴,无声地哭嚎。
『将水之元力保留给你的感官,那柄箭的味道非常特殊。穿过碎骸森林,它应该在森林的边缘附近。莱恩,事不宜迟了…』
穿过那道黑雾重重的门扉之後,莱恩只能朝印象中的方向奔逃,但被追捕的过程太过危急,他有几度要偏离他所想的方向。虽然他现在隐约知道该往哪走,但这片土地的诡异地貌,和路上未知的风险,让他对找到黑色箭矢开始失了信心。
『…破碎世界的支配者,尽管逃就对了…我快受不了了,我得关闭梦境…如果绝境当头,我会…』
『这还用你说!』 莱恩痛苦地吼道,现在他的身後不晓得还有多少可怕的东西在尾随着,他当然知道要尽快动身 —
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