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927年,北平。
寒冬时节,大雪飘了数日,今日终是停了。
街道上倒是热闹的很,偶有黄包车叮叮当当从人群中穿过,衣绸交错间,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缭缭升起又消散了。
“号外、号外,南京政府掌权人宋崇不日将抵达北平任职!”
“号外、号外……”
卖报的小贩拿着今日新鲜出炉的报纸在街上叫卖,熙熙攘攘间,怀中的报纸很快便被抢售一空。
这消息半真半假地传了好几日,直到今日才能证明确有其事,人传人间,立马引起了强烈的轰动。
和燕休一同从学堂回来的许尘也顺着人势买了一份,一目三行匆匆看完后,甚是气愤地道:“宋崇那斯的狼子野心,真是昭然若示!”
燕休的脸被白色狐裘的领子裹了一半,越发衬得他皮肤瓷白如玉,鼻梁间一颗红痣熠熠生辉,瞧着便知是个养得Jing细的少爷。
听许尘说完后,他叹息着呼了一口白气:“这世道倒是愈来愈乱了。”
许尘一手捏着报纸,另一只手放在身前激动的比划着,言辞急切间,尽是对宋崇“司马昭之心”的不怼。
燕休被着寒气冻的眼眶和鼻尖都泛起了红,北平的冬天到底还是冷的。
等到和许尘分别时,燕休才同他道:“我今日回去问问父亲,你别着急,有个人当权也许并不是坏事。”
走了一路,许尘也冷静了下来,他望了一眼远方不见日阳的天,尽是讽刺地说了一句:“军阀混战,何时是个头啊……”
燕休却是没再说话,只顺着他的话音,呼出了一口白雾。
远方戏楼似有哀怨腔调传来,又因着人群熙攘的缘故,听不真切。
燕府还要走上一段路,待到进门后,却是没见着管家李叔。
燕休沿着回廊往里走,却在主屋门口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男人一身不可冒犯的气劲,浑身都透着上位者裨倪天下的威严,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燕休感到这必是个狠厉的角儿。
他原是在瞧着倚墙的红梅,许是听到了燕休走路的声响,在燕休离他不过十步路的距离时,他转过了身来。
他的外貌是极具压迫感的,轻轻上挑的眼角像一柄弯钩,寒锋丝丝缕缕地从中渗出,却是将燕休钉在了原地。
视线相触时,燕休恍惚间,似是看到眼前人红了眼眶。
弯钩直直刻进了心里,燕休恍然梦醒道:“先生,我们可曾见过?”
殊不知,面前这人,已经等了他两辈子。
宋崇觉得,自己上一世血磕三千石阶,长跪明镜台前,用大明三十年海晏河清,换来这一声,却是值得的。
他这一世辗转了半个中国,环环绕绕间,终是在故土寻到了故人。
——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宋崇想,他追了两世的珍宝,终是圈到了怀中。
此后山河动荡、风雨飘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