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希始终气定神闲，“说完了。”
“嗯…哦。那个……”顾耀瞟了江欲行几眼。
苏庭希这个反应，如果再联系到之前他说的结合他的职业——而众所周知律师具有保密义务，这就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本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所谓替某个委托人顶下缸。
“忘了就算了，家里还有菜。”
他微微挑眉，嘴角似乎带着点戏谑又不以为意的弧度。“你也可以这么想。”
江欲行不答反问：“他跟你说这些，是不是他也猜出了我们的关系？”
“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抱怨、后悔，但我作为朋友，不希望他受伤。”
突然之间他抬眸直直地注视着苏庭希，黑黢黢的瞳仁里传递出来的压力竟是叫苏庭希也紧绷了下——想咬人的狗，哪怕是只幼犬，也能让人感觉到威胁呢。
他起身，表情理所当然得冷漠、不悦且不耐烦，但也表示他并不孩子气、并不无能狂怒地礼节到位：“说完了吧？”
以当下的情况来看，这场交锋似乎是苏庭希的全面压制。但顾耀，他也没那么好欺负。
顾耀忽而就觉得内心沉静了许多。
江欲行他都这把年纪了，性格已经形成不好扭转了，我能做的也只有把实情告诉你，让你清醒一点。但我的目的其实还是自私的，我希望你能离开他。说实话，我很不看好他找同性情侣，尤其你还这么年轻，你们年龄相差十几岁，两代人，有代沟，现在是有新鲜感，觉得刺激，等以后矛盾却绝不会少。你年轻，可以随时分手重来，江欲行却没那么多试错成本了。”
反正以顾耀的道行，他就动摇了。本来他也只是出于直觉的猜测而已。
“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江欲行愣了下，然后供认不讳地点了头。“是，有过。”
顾耀已经沉默良久，听对面巴拉巴拉。他心里面堆积着情绪的火山。
“是，他知道我们在交往。”顾耀答了才反应过来，“猜的？他是猜的？我以为是你告诉他的，或者他发现了什么，他说得特别肯定……”
苏庭希叹了口气，那张端着的、寡冷到近乎刻薄的脸都好似走心地皱起了眉头，“他居然连自己有过同性伴侣的事都没告诉你，这我也是没有想到的……你好好想想吧。”
“…啊，忘了……”心里有事，顾耀不敢直视江欲行的眼睛。
“他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没告诉他，同性恋的身份影响还是比较负面的，不适合随便告诉别人，我也没有权利替你出柜。”
他开口就出卖了苏庭希，当然了，他可没有半分给这人兜住的想法，哪怕对方真跟他叔关系很好，真是一心为江叔考虑 ，那他也看不惯那人。而且他就是实话实说，是非功过他叔自行判断，他反正问心无愧！
“怎么了？”
话，也能平和顺畅地讲出来了：“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苏…一个姓苏的律师。他告诉我，叔你之前…有过同性情侣。”
他还是要求证一下自己直觉的猜测，反正错了也没损失。
但此刻，稍微冷静些了，他却感觉到了退缩。
出门前的好心情已经被败坏完了，他很想立刻回去找江欲行当面对质，尤其是在那个苏律师刚告诉他江叔有过“前男友”的时候，那一瞬间简直恨不得闪现到江欲行跟前！
这反杀一招的质问，叫苏庭希本能地心悸了刹那。但不论顾耀是在套话，还是猜到了真相，他都维持着他的从容坦荡。
“回来了。”江欲行往他手上看看，“没买菜吗？”
顾耀的表情一下就绷不住了，看上去气愤难过又委屈，还有点倔强。“能告诉我是谁吗？是不是就是那个苏律师？”
顾耀转身就走。
“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去求证。”顾耀紧紧盯着苏庭希的表情，想看看他这么说对方会不会心虚，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顾耀一字一句地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顾耀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虽然跟告白时的心情不一样，但感觉开口的难度却没低多少啊。不同的是他现在不是醉酒状态，他江叔只耐心地等着他，不催不问，这种温和而坚定的注视就仿佛能给人安心的力量。
他带着复杂中仍有几分逃避的心情，回到了江家的租屋。进门前还深呼吸了几口气。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欲行，不知道说什么，害怕自己说出过分的话，害怕得到不想听见的回答……
但事情终归是要面对的。脑子捋了半天都还是一半清明一半乱，顾耀也无可奈何了，就这样吧。
“但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江叔的朋友，是朋友会背着他找我说这些话吗？你要真的好心，问心无愧，大可以把人找齐了当面摊开了说。所以对不起，在我看来我现在只会觉得你在挑拨离间。”
他在嘈杂拥挤的街巷中走来走去，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委屈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