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生恨恨地抿着唇,奈何敢怒不敢言。他看见打火机的头已经对准了布偶的屁股,只能老老实实让人把自己搬上轮椅往外推。
自从李修叮嘱后,谢衣尘的心思大概有七成都放在温文身上。若说温文有什么不妥的,便是洛伦生出事后他对洛伦生好像就没了主仆的那道线,对洛伦生常常毫无尊敬可言。
谢衣尘道:“有什么分别?反正他也活不了。”
他一面在离床三米远的空地上做俯卧撑——因为最近的事,他意识到身体结实有多么重要,一面观察那边的情况。
温文顿时说不出话了。谢衣尘看了看那布偶的款式,暗忖大概是洛伦生幼年时洛意送的。这么多年,竟然还在。
他嫌那布偶看着就不干净想要去抢,洛伦生却像只护子的老母鸡,瞪着眼睛委委屈屈道:“这是我哥送给我的。”
谢衣尘脚步不停,转眼便消失不见。
洛伦生气哼哼地回瞪着他:“先还我。”
谢衣尘一怔:“看我?”
他一路往外,直到与地牢和主宅都拉开足够的距离才停下脚步。他一停下,便感觉到李修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因为一直待在主宅,谢衣尘只要下一层楼就可以在书房看见李修,只是能看见的时候往往是深夜。他常在书
三天后。
李修笑笑:“回去吧,早点休息。”
洛伦生气鼓鼓地坐着,眼角却不争气地往他手上瞟。
李修不让他妄自菲薄,打断他道:“你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有心的无心的,都曾经让身边人受伤。可至少我知道,你心底里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即便今日教训谢坚,实则也是他罪有应得。”
李修淡然道:“他不会说的。谢坚的性子,永远不会认输。”
无怪温文坚持,今天的阳光的确不错。
谢衣尘见状,也从地上起来跟上,在两人三步远的身后跟着。
谢衣尘道:“可那时我……”
手术后到现在,温文和医生商量,觉得至少应该让洛伦生坐在轮椅上出去晒晒太阳。可洛伦生满脑子只有怀里的布偶,完全没有同意出门的意思。温文等人怕碰到他伤处,又不敢用强,只得陪在一旁好言相劝。
李修道:“谢坚那些话里,有一句或许是真实的,就是你很像陈明。”
谢衣尘冷静下来:“他死了?”
谢衣尘不解:“你不问他卧底的事?”
李修道:“其实,要知道陈明是怎样的人,我觉得看你就可以了。”
洛伦生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任凭身边人怎么说都不肯动。据说这布偶是他趁温文不注意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后来温文顺着痕迹去查,发现卧室里一个被开了门的保险箱里一柜子莫名其妙的东西。
谢衣尘突然想起李修。李修最喜欢晴天,常常年纪轻轻就像个老头一样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谢衣尘一直对李修这种爱好嗤之以鼻,可有的时候,他会希望自己也能搬一张躺椅陪在李修身边。
洛伦生看起来已经清醒了,至少他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拒绝去想,整日闷在床上一声不吭,不管李修或者温文说什么或者请示什么都充耳不闻。医生来看过,说他心上还有个疙瘩。
他顿了顿,轻笑道:“我刚才真担心,你会直接把他掐死。”
想到洛意的死毕竟不是小事,他腿上的伤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好,李修索性便由他自己去调节。他一松口,洛伦生更加肆无忌惮,整日抱着布偶说话,谁也不理。而一想到李修忙得焦头烂额,谢衣尘对洛伦生那些因怜悯产生的好感便迅速荡然无存。
只是个代号。你叔叔的名字,叫谢乙。”
李修“嗯”了一声,便是回答。
谢衣尘定定地回望着他,心中硌着的硬石缓缓落下,感激地笑道:“谢谢。”
见谢衣尘不解,他解释道:“我想伯父当年,也是不愿意的。不论他是为了什么,我相信他有苦衷,所以他一定不希望你也变成他迫不得已的模样。”
温文不理,竟真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来,在洛伦生紧张的目光中对手下道:“把他搬上轮椅,动作轻一点。”
李修道:“我不希望你手上沾血。”
谢衣尘摇头:“我只是觉得遗憾。母亲离开后,他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了解我父亲的人。可我最多只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说法。”
见谢衣尘闷闷不乐,他安慰道:“别理他说的那些。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只是想靠伤害你来扳回一成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李修应该是没这个心思的。
温文这才满意地把布偶或打火机都收起来:“等回来再还你。”
比如此刻,温文见好说歹说洛伦生都不听,竟一手按住他,一手抽走了玩偶,严肃地瞪着他道:“你要是再不配合,我现在就把这玩意儿烧了。”
谢衣尘抬头,发现夜色已浓。这一夜,过去的一切,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