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不哭。”顾怀略显笨拙地给他擦干净眼泪,更笨拙地表达自己的心疼和愧疚,“都是……都是我的错,尧尧……”
他从来没打算把一切都押在商云骞身上,也不能将赌注全押给一个人,那不是他的风格。
他不能怀孕,怀孕意味着太多未知,关系到另一个生命,他没把握自己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他还要上学,大学等同于无数的机会,否则他高中毕业,除了商云骞,没几条正经用得上的人脉——“尉尧”的成长环境限制,没办法。
这么傲慢又偏执的人居然也有服软认错的时候,尉尧眨了眨眼,十分惊奇,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真的吓到顾怀了。他刚想说话,反胃的感觉又涌来,不得不先挣脱顾怀的手,撑在床边又一阵干呕。
尉尧苍白着脸坐了一会儿,听顾怀艰难地说完医生的诊断,确定自己没怀孕,更没流产。他心头猛地一松,恶心感顷刻间涌来,他一手撑着床沿干呕片刻,手指无知无觉地扣紧床单,青筋暴起。
“没成形的胚胎不算独立生命体……堕胎,最快的堕胎能安排在什么时候?”尉尧脸色发白,魔怔了似的喃喃。
作太像隔着肚皮摸里面的宝宝了。
尉尧这次昏迷是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这段时间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受凉,这些天还大概率会出现恶心呕吐、小腹坠痛、头昏脑胀等症状。顾怀回忆了一遍医生说的话,每一句都清清楚楚的,清楚得他心脏拧着疼。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短暂失去了逻辑思维能力。怀孕了就不能上大学,孕期还会被体内的激素和身边的顾怀控制,等他生完孩子……那会怎么样?他会变成另一个“尉尧”吗?
这声音挺有辨识度,他一说话,尉尧就认出来是谁了——前两天他半梦半醒间,依稀感觉到顾怀带人来看他了,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顾怀还和对方在他床边聊了一会儿。
据说生育能完全改变一个人,尉尧打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仿佛看见了不到三十岁就死于难产的“尉尧”。
尉尧在床上待了三天,身体才稍稍缓过来,可还是很虚弱。顾怀一开始不让他下床,熬好的中药亲自送过来喂他喝,调理身体的药膳也体贴入微地端上床喂他吃,唯恐他多动一下就不小心磕着碰着哪儿。
顾怀:“我的问题……”
但孩子……一个孩子就能把他的人生规划全毁了。
尉尧养身体养得浑身不得劲儿,这天终于待不住了,趁顾怀没在房里盯着他,他揉了把咕咕乱叫的肚子,轻手轻脚地溜下床觅食。
等那阵恶心感过去,他泪眼蒙眬地对上顾怀的目光,发现小顾总的眼眶更红了,眼里的愧疚也更明显,仿佛恨不得以身相替。
尉尧一愣,还没从难受劲儿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不等他收回手,擦眼泪那只手就被顾怀一把握住了,攥得死紧,尉尧吃痛地抬眼,透过薄薄的一层泪雾,看见他家小顾总也眼眶发红。
他再次恨不得回到那天,抽死那个乘人之危、不戴套内射的自己。
但他昏迷了一天一夜,都是靠打点滴维持身体所需营养,胃里没什么能吐的东西,再反胃也只能是干呕。
尉尧难受得眼眶都红了,一眨眼全是泪花,他好不容易止住干呕,正想安慰身边的孕夫“没事儿”,一抬头,生理性的眼泪却掉了下来,沾湿了他毫无血色的脸颊。
尉尧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时间头晕目眩,体验了一把“晴天霹雳”的滋味。是药失效了还是他吃的是假药?意外还是人为?顾怀……顾怀就这么想毁了他?
没流产,顾怀说不出话来,只是很可能永远怀不上了。
顾怀手足无措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很难受吗?”
这几年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关系到一辈子。
“你有毛病,要是我敢这么折腾我家那位,他早和我分了,你小男朋友对你这么痴心一片……哎你这身材管理怎么回事儿,这么早就发福了?还发得跟怀了似的……”
顾怀脸色微变,本能地又碰了一下他的肚子,随即心虚似的收回去,目光也跟着闪了闪,沉默不语。
房门一打开,先撞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栋房子是顾怀在S市的房产,平时没外人进入,能进来的只能是顾怀的朋友。
“……总算看到你处对象了,咱们几个就你一直没着没落的,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呢……小男朋友挺漂亮啊,怎么成‘睡美人’了?”
“是怀了,六个月。”顾怀轻描淡写地说,“他是我的人,我怀了他的孩子,。”
尉尧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抬起头:“没了?宝宝没了?我流产了?”
那声音太低太沙哑,听起来含含糊糊的,顾怀没听清楚。但尉尧的脸色太难看,顾怀莫名有些心口疼,更用力地攥住他冰凉的手:“没有,里面没有……没有宝宝。”
“嗯?睡美人醒啦?”男人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前两天给老顾担心的,这不就活蹦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