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然而当昏睡的身体重新感受到冷风的吹拂,我仍是很想大哭一场。来人将我拖出去,用粗布包裹住冻僵的身子,横抱着放在马车上。没有人告诉我是去哪里。
但是知道了又怎麽样。天地之大,我本也无处可去。
被抱下马车的瞬间,我明白了身在处何。命运於我,还会有多少波折。未能完全苏醒的身体,被抱进了我本以为今生再也无望重回到的地方。
被放在燃着的火炉旁边,灌进了半碗姜汤,我才觉缓了过来。就那样躺在地上昏沈沈地睡了一日,直到被人拖起来。模糊的听到有人在讲话,“请转告公子,这孩子只是身体虚弱,并不是肺病。”
没什麽力气,却有人在一旁架着我令我坐起,衣衫剥除,有人用手指揉搓我的ru头。嗅到了酒的味道,那手指是沾了酒的。虽然未明将被怎样,但我知道一定又要受到痛楚。而胸前的刺痛仍是让我眼前一黑。被放开之後用手试探着摸索疼痛的地方,ru上竟被穿了一只金环。
三天之後,仆侍为我沐浴梳头,穿上锦锻衣裳,竟还给了我一碗撒了rou松的米粥。随後引我跪在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伸手擡起我的脸。那是申,我记得他的气息。
“如果有人问起,你便说你是荷。”
只说了这句话。
被带上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的路。揭开帘子,嗅到清草的香气,是春天了。
车停下来。
有人迎到车前,意外地被他一把抱住,“荷儿啊,爹爹对不住你…..”老者的哭泣令我一时怆然。
然而他揽住我的手,有些生硬的,哭声虽响,却并没有泪落下来。
这时旁边有人道:“好了好了,父罪子偿,也不为过!梁子乔,我们公子没要了你的命、再平了左梁庄,算是便宜了你这无耻之徒,快把人交来罢!”
….梁子乔,我胸口轰然。这是母亲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那个孽障……
“左梁庄、梁子乔,早晚会有人千刀万剐之。”母亲的声音仍如就在耳边,每次挨打之後,母亲那痛恨的口气,我仍牢牢记得。
那时的我一直不明白这个名字於我的意义,到今天却忽地明白。
我在他怀里,脊背如同僵住。
他止住哭声,便也放了手。有人过来拖我,亦没有一丝的不舍。当然,他只道我是申找来假扮荷的不相干人,并非自己的亲子。
被推搡着按倒在地,有人用硬物挑起我的下巴,听声息似乎高高坐在马上,“梁子乔,你的宝贝儿子是盲的?”
“回楼公子的话,犬子自小体弱多病,不久前误食下江湖郎中的药方,竟然又盲又哑了,只望公子怜悯。”
楼公子在马上冷笑了一声,“真是可惜,端地是一个妙人儿。”
“剥了他的衣衫给我瞧瞧。”
身上的衣衫便被当衆撕开,似乎是意在我胸前的金环,我默默忍着被拨弄的痛楚。
“公子,这金环确是真的。”
“好!
梁子乔,本少爷是守信之人,一年之後你拿来黄金千两,我便也乐得完璧归赵。你可记好,一天之内不见人来,别怪楼某将这小孽种沈下欢颜湖去,哈哈。”说罢策马离去。
我心底一片冰冷,申救下我一命,却是让我来抵上一命。一年之後,我便会成为这欢颜湖里、无名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