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进来,用力将我扯上水面。
我抹抹脸上的水,放眼四望,大多船只已经过了终点,只余江面上三条船相叠穿插,水上碎屑飘浮,刚才奋力操杖的人都浮沉在水面上,似乎没有人受伤,但大家不知所措,如面对灾难後的惨况。
救护的船只正从两旁岸上快速赶至。
“你怎麽了?没事吧?”指导员问。
“没事。”我摇摇头。
“你刚才鼓舞打得太好了!”指导员浮游在我身边神情激动地说。
咦,他居然关注到我的行动?我以为他见我如见瘟神!
我忽然无比快乐。除了因刚才的鼓舞令我进入了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天地外,还有是指导员忽如其来的热情赞赏,他甚至将我拉到他身边,紧紧地拥着我。
江水清凉,但我依然感觉他如火般炽热的体温和如鼓声重奏般有力心跳。
一场鼓舞,我不但重拾了自信,还得到了他的关爱,或许这对他来说不过是纯结的感情,但我已经满足了!
“小轩!周明轩!”救生船上有人大叫。
我抬头,居然是小川!
小川直接从船上扑下水,游到我身边,焦急地问:“有没有受伤?”
指导员轻轻地放开我。
老实说,我已经不计较小川那晚搧我巴掌的恩怨,但还是有点不高兴他这不合时宜的打扰,惊散我和指导员难能可贵的拥抱。周小川多半是前世得罪过的煞星,所以今生老是给我制造麻烦或搔扰。
小川可没想得那麽多,发狂地拥着我说:“小轩你刚才的表现太精彩了!象鼓神附身,大家看得一味拍掌叫好,都说没见过这麽漂亮的鼓舞!”
“我是同性恋,你别抱这麽紧,一会红豆看到又得吵架了。”我轻轻在他耳边说。
我可以不记恨他那巴掌,但我却永远记得他对我侮辱的痛駡,那比肉体的痛还伤得厉害,因为那正是我最需要人支援和关心的时刻!
小川闻言身体僵硬,放开手,随江水流动与我拉开距离,越来越远。
看着他灰败茫然的脸孔,我有点不忍,连忙叫唤:“小川!”
但小川已经爬上了救生船。
那段鼓舞不但震惊镇内外,还震惊了城里的父亲。
“下次再偷偷跑出去玩就敲断你的腿!老子活这麽大都没给这麽吓过!”父亲不止是震惊,甚至在震怒。
“是!”我连砌词狡辩都不敢。父亲说敲断我的腿就肯定会敲断我的腿,绝不打折。
“有没有受伤?”父亲虽余怒未息,但口气放缓了些。
我鼻子有点发酸。虽然龙船遇险事件让他暴跳如雷,但起码证明他还是在乎和关心我的,并非我想像中的只为完成父职任务。
“嗯,虽然闯祸,但表现还是不错的,爸爸看到你鼓舞时很威风啊!”父亲的口气尽量压抑着兴奋。
父亲居然看到?他又没回来!
“电视上不断地播你鼓舞时的特写镜头,风头要盖过比赛冠军了!”
原来老洪唯恐天下不知他举办的龙舟竞赛,居然请了市电视台来拍摄转播。那时候民用卫星直播技术还很贵,电视台只能拍好後再拿回城里播放,父亲看到的画面比现场慢了几个小时。
“连局里的人都跑来问镇上那个神奇的鼓舞少年是谁!我很自豪地告诉他们,他就是我周挺阳的宝贝儿子!哈哈,我周挺阳的儿子就是不同凡响,爸爸为你自豪和开心!”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让你妈来听电话,我要亲口多谢她给我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我蹲在地上呜咽。
我不知道在哭什麽,是父亲对我的重视和关注?是指导员那紧密的拥抱?还是小川灰败失神的脸孔?还是在天人合一的鼓舞中重拾生命的信心和价值?……
我不知道,我只想哭。
母亲泪流披脸:“小轩,你终於给妈争了口气!”
我与母亲各据一方,各自苦哭。
我终於知道什麽才叫争气,那就是要不息自强!
只有自强才不须依附在别人的羽翼下可怜地生存,只有自强才能找到自身的价值和意义,只有自强才可以得到别人的爱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