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多分钟医生也到了,做了基本的检查,就给梁路挂上了点滴。周嘉瞥了眼床上那人痛苦的神色:“药性强不强?”“打个两三天点滴就好了。”“没什么后遗症吧。”“这是轻微的,问题不大。”还好秦业辉不至于丧心病狂,没下重手,多半是梁路第一次吃这个,所以身体的反应才特别大。让管家送走医生,周嘉的一晚上被这小子搞得手忙脚乱,倒没空去想那些让他堵心堵肺的事情,心情缓解了点。他坐在床边整理了下情绪,片刻后,犹豫着给对话框里打上一行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南州?周嘉想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把每一个字都删掉了。这个时候周嘉就想起来梁路脸颊上那个笑漩了,他掀开那人蒙着的被子,想瞧一眼他的脸,结果梁路像是被吓着了,没防备地与他对视,脸上居然都是眼泪。“你哭什么?”梁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他太难受了,望着周嘉坐在昏暗灯光里的背影,他被无穷尽的失望和未知前路的恐惧给包裹。“就这么忍不了要做么,到底是我包你还是你包我啊?”那个人蹙眉的样子也优美得像幅画一样。梁路在浑浑噩噩的情绪里哽咽着说道:“周嘉,我喜欢你。”对周嘉说过这句话的人很多,他几乎可以听到麻木,但是梁路穿着这一身衣服,无力地躺在他的床上,哭泣的眼泪抹去了他淡漠的眼神,与他记忆里的影像交织重叠。什么时候回南州。这句话背后,是我想见你。所以他没有勇气把它发送出去。“你真的喜欢我么。”周嘉问。“喜欢。”梁路点点头,又有两行眼泪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滑落,“我喜欢你,周嘉。”哭着吐出这几个字的人,和思念里的那张脸太像了,几乎就在同时,周嘉的吻堵住了梁路的嘴。
一夜的沉迷让周嘉的烦闷消散了,他睡到九点多才睁开眼,窗外的阳光很烈,在厚重的窗帘缝隙里钻进来。身边的少年趴着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嘴唇还被咬破了,放在脸颊旁的手背上有一个乌青的针眼。他没醒,睡得很沉,眉宇无意识地堆挤,让那张冷淡的脸孔流露出一丝可怜的脆弱。梁路长得不错,周嘉一直知道。只是睡着的时候见不到那颗笑漩,有点可惜。梁路是被拔点滴的痛感给刺醒的,护士收拾了器皿,推着东西又出去了。周嘉不在,他摸了摸身上棉质柔软的衣服,环顾了一圈这间宽敞的卧室——床尾凳上整齐叠放着他的衣物,窗帘被垂着流苏的绳结挂起,空气中是冷气吹动的好闻的干净气味,这一切都和他拥挤的老家有着云泥之别。梁路哆嗦着腿下床,赤脚踩进床下铺着的柔软地毯里,白色的长绒上连根头发丝都瞧不见,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打开来一看,账户里进了三万块钱。梁路不知道一般被包养的行情应该是怎样的,但他知道,周嘉不喜欢他表现出物质的一面,给钱的时候也从不会浮动太多,基本上都是三万。当然,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三万已经很多。梁路没有说谎,他喜欢周嘉的脸,也喜欢周嘉的钱。因为要挂点滴,周嘉让梁路住在周宅,过几天再回学校去。周宅大得让梁路不由自主地束手束脚,他第一次得以进入这间豪华的别墅,不敢多碰也不敢多问,怕显露出不合时宜的没见识。梁路没有换洗的衣服,想回学校拿几件,周嘉正吃着厨房里新做出来的栗子蛋糕,心情还可以,看到他在跟前,也给梁路塞了一嘴。“我不至于几件衣服都供不起吧。”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栗子蛋糕好香,好甜,比店里标价昂贵的网红甜点还好吃,梁路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然而周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吃多了腻歪。”他用餐巾擦了下嘴,就起身去拿车钥匙。“今天有空,你去商场挑几件吧。”梁路盯着那块吃剩的蛋糕,淡漠的眼睛眨了两下,还是跟着周嘉走开了。商场里,周嘉进了店,就马上对应的sa上来接待。他让柜姐给梁路挑了几件,都是新上的款,梁路身架子长得好,手长脚长,还一股子清俊的味道,稍稍一打扮就像模似样。柜姐向周嘉推荐新到的配饰,戴着白手套就拉开了玻璃柜,周嘉低头看了几样,好像没有挑中,手指随意地在玻璃面上轻轻扣着。梁路的几步路远站着好几名西装笔挺的保安,店里穿梭着殷勤的sa和面色高傲、举止优雅的客人,一间奢侈的名品店,居然意外地忙碌着,梁路这才知道,这世间的有钱人这么多,好像随便走在路上,大家都是人上人。最后刷卡了七八件衣服,还有一双鞋,柜姐双手递回卡,微笑着说,周少,我们派人送去您家,还是康宁路的别墅吗?周嘉嗯了一声,问了句:“店里眼镜框有没有。”“巧了,这一季的配饰出了一款,我给周少拿。”干练的sa踩着高跟很快利落地回来,双手用绒布托着一个黑框眼镜架。周嘉把它拿着挂到了梁路的眼睛前,梁路自己用手扶了扶正,这副镜框总算稳当地戴在了他的鼻梁上。梁路的黑眼睛被镜框遮盖了凌厉的部分,在框架背后眨动两下,有点茫然和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