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哥,”陆昊跟了上来,“我送你。”两人并肩往小区门口走。四月的夜空,像条墨蓝的绒毯,沉沉地从头顶铺过去。“小陆是哪儿的人?”黎英睿闲聊着问。“z省人。”陆昊道,“大学考的d大,毕业后就留这儿了。”“没想着回老家?”“回去也得靠自己,搁哪儿混都一样。”“了不起。”黎英睿道,“关内环境复杂,没点人脉寸步难行。能做到今天的规模,不容易。”陆昊这回没吱声,紧抿着嘴。最难最穷的时候没哭,被人砸了公司没哭,员工纷纷离职没哭,此刻旁人的一句‘不容易’却让他破了防。陆昊这鼻头一红,黎英睿就心疼了。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无依无靠,飘在异乡白手起家。他一定穷过,苦过,努力过,拼命过。但他从没有放弃过。黎英睿是个特别惜才的人。因为他相信,只有陆昊这样勇敢且热忱的年轻人,才是这片土地的未来。“打起Jing神来!”他揽住陆昊的肩膀,鼓励一般大力拍着,“不登高,不知天之高。困难越大,成功越大!”陆昊也回抱他,眼泪簌簌地掉:“睿哥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马路对面的一辆灰色雅阁,打着两个愤怒的远光灯,唰一下漂移到跟前。车窗放下,露出一张要吃人的脸:“上车。”黎英睿和陆昊道别,坐进了后排。门刚关,陆昊就扑到车窗上,好似有话要讲。黎英睿放下车窗:“怎么了?”“睿哥,这事儿我当初没答应董玉明,但我愿意答应你。”陆昊抹掉下巴颏儿上的眼泪,“控股权,我让给睿信资本。”放弃控股权,相当于从‘所有者’退居到‘经营者’。这对于很多创始人来说,无异于挖心。黎英睿愣了下,从车窗伸出手和陆昊相握,用力地震了两下:“小陆,非常感谢你的信任。”后视镜里的陆昊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地平线。黎英睿的嘴角也耷拉下来,眉心蹙出一个深痕。他满脸疲惫地靠在椅枕上,掏出了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点家里的监控。女儿在客厅画画,家政在一旁拖着地。
“瑶瑶吃没吃晚饭?”他问。“吃了。”肖磊声音冰冷。黎英睿察觉到他的低气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视镜里只能看到肖磊的眉眼,沉得像个大冤种。黎英睿瞬间来烦气了。对女儿的亏欠,公司内的腐败,连日的劳累,压在身上的时限,还有隐隐作痛的后腰,早已把他神经绷到了极限。而此刻,他并没有多少耐心应付这倔驴的甩脸。但到底是让人家加班一整天,他也不是那种只会压榨员工的资本家。黎英睿硬生生压住火气,从钱夹里抽了一千递到肖磊脸边,挤出一丝笑:“今天辛苦你了,算我一点心意。”肖磊猛打开他的手,‘啪’一声脆响。力道不重,但火药味儿很浓。黎英睿从没被人动过手,此刻都有点被打懵了:“你什么意思?嫌少?”“你是不是觉得,”肖磊把车停到路边,转过身问道,“这世上什么都可以用钱买?”黎英睿没说话。眯起眼看他,嘴角微微抽动。“那呲花脑袋很重要吗?比你闺女还重要?”这话戳了黎英睿的痛脚,他陡然怒了:“重要与否,是我该判断的!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这话像炮烙,滋一下烙肖磊心口上了。他死盯着黎英睿,一字儿一字儿地从牙缝里挤:“我算什么东西?来。你告诉我,我算什么东西??”愤怒助长愤怒。尤其是雄性动物,肾上腺素一旦分泌,理智就像蚁xue决堤。肖磊攻击的姿态,也点燃了黎英睿的斗志。他扬起下巴颏儿,像准备咬人的眼镜蛇:“你觉得你算什么东西?嗯?臭狗崽子,你听好了,我不管你主子是谁,都轮不到你骑我头上!这保镖,你能干干,不能干,趁早滚蛋!”他扬起手里的钞票,照着肖磊的脸甩了上去:“给脸不要的寒酸东西,轮得到你来跟我吆五喝六!!”这话一出,肖磊彻底疯了。黎英睿那蔑视的眼神,像大耳瓜子一样抽在他脸上。而这恶毒的话语,又像铁锥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他额头绷起青筋,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你有钱,都你自己的能耐?你开公司都你自己的钱?你他妈出生就衬(钱)!我穷,我寒酸,我踏马不丢人!!狗,艹!我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肖磊拇指点着胸口,“我拼命护着,当狗也不磕碜!你呢?啊?小孩儿不到大腿高,没妈就够可怜了,你还让她住校?好,住校,住jb校,住到十八,能见着你的日子加起来都没三年!”他抓起副驾驶上散乱的票子,囫囵地揉进掌心,扔回黎英睿身上:“而你连这三年都不舍得,就为了赚这几个逼子儿!!你就贪吧,拿你闺女的眼泪去贪!!”这话直接戳中黎英睿的肺管子,差点没给他气噶过去。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对孩子诸多亏欠?可其他的事就不重要了吗?是他的员工不重要,需要他扶持的企业不重要,还是他的梦想和使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