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着自己内心的急躁,压住自己稍快的步伐,稍微控制一下腿部施力程度和角度,就能模仿出普通人行走的模样。我和来往的人群一起走进这座大型的观光场所。当时,我的内心居然滋生出了一种古怪至极的安逸感。也不能说古怪,我确实是在雨天里撑着伞,于弗里德里希中央公园里散步的。我顺着人chao前进,缓慢的脚步和急切的内心交织在一起,让我得到了空前的冷静和安宁。而我就在这片刻的安宁之中,走到了那座钟塔面前。“闲置的时间”,那不就是再说现在的我?我站在那座传说中的钟塔面前,看到了我预感中会出现的那个启示。我在它那里看到了我的一切。我的过去如同流水一般从我脑子里滑过,它居然比我还清楚。这么说也不对,它给我看的并不是我的过去,而是“命运”的剪影,一段曾经可能会发生的未来。这本是我有所预料的。原来,在它那里,我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普通人。按照“命运”的解释,我本来就没有任何特殊的使命,我本来可以给圣行教当一辈子的狗,和我的家人——母亲、继父、卡罗琳、劳拉,一起活到老死。不至于有多么的幸福,但绝不会有现在这种苦难。如果我没有在伊波利特召唤“生之原罪”的话。它告诉我,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并非因我生来与众不同,而是因为我做出了让我成为“特殊”的事情。……多么荒唐啊,多么荒谬啊。它又让我觉得乏善可陈,因为它说的这些故事我都毫不意外。我在杀死卡罗琳的那天晚上,就想过所有能够逃避现实结果的可能。我想过它给我看的一切,想过是否只要我跪在地上,就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未来。这句话我已经写过无数次,我现在还要写出来,如果忍气吞声就能活着,我为什么不忍?都是做梦。杰勒米,那都是做梦!我写出这句话,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几声。因为我向“生之原罪”许了愿,因为我在伊波利特向祂献出了眼睛。这都是因为我!“圣躯”需要眼睛来点亮身体,只要是圣行教教众,只要沾染了“命运”的气息,用自己的眼睛为祭品,向“生之原罪”献祭,就会变成“特殊”的那个存在。是我毁了我拥有的一切。是我?
倘若它给我看的,就是“命运”的分流,是只要在某一时刻做出其他的选择,就会实现的未来。那我摩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苟且偷生一辈子的人?一个对我的母亲百般顺从的人?一个对圣行教死心塌地的人?那我的家族早就该死了。那我家里的祖辈,我的父亲,我的外婆,我家里的先烈,他们为了家族做出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子孙是一条永远不会咬人的死狗,他们留下的血脉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继承他们的信念和野性。我母亲的固执和疯狂,加上我父亲的敏锐和理性,才生出了我这么一个人。只要我还是摩西,那么不论有多少次选择的机会,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权力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我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论多少次。除非我不再是我。这是它给我的启示?这是它给我的启示。我在那座钟塔下站了一个上午。无数游人从我身边来去,没有人与我搭话,我也没有和别人搭话。我撑着伞,在雨天里,一个人站了一上午。我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更遑论嘶吼大叫。我只是看着它,看着它将有可能出现的“未来”展现在我的面前。……杰勒米,命运究竟有什么用?这弗里德里希传说中的圣物没能阻止“生之原罪”的降临,也没能给圣行教带来一丁点麻烦,便是预警的作用,都微乎其微。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仰仗别人。它也不过如此。要问我从它那里究竟得到了什么启示,那就是我从此不再会相信有什么“命运”。“命运的抉择之地”,是的。我站在弗里德里希的土地上,倘若有谁给予我命运的启示,那应该是你。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圣行教和中央帝国注定死去的未来,你说给我听的现实生活,和我想要的未来不谋而合。如果没有这些,我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才会有现在这样的决心。我心里的火燃烧得越发炽烈,我的思维就越发冷静,而理智一旦到达极点,便是另外一种疯狂。我就是在这种疯狂里,撑着雨伞,顺着人chao,离开了弗里德里希的中央公园。在公园的大门口,我遇到了你们国家的两位法圣。“元素导师”阿比诺尔,“解构术士”卡佳。我与他们点头致敬,他们便和我轻声问好。动手就是在这点头问好的一瞬间。我穿过了他们布置的阵列魔法的间隙,走到了他们面前。猎人本来就擅长观察,耐心、敏锐、伪装、基础知识储备,我样样不缺。而我只是一介无名之辈——卡斯道尔的征战法师或许告诉了他们我的存在,可他们对我依旧缺乏应有的戒备和警惕,才让我抓住了空隙。我在他们的法术完全施展开之前,沿着那些被魔力扭曲的空间边缘,轻巧地走到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