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像是被塞进枪膛里,当成子弹发射出去。金萱嘉撞到地面,感觉身上的骨头碎成了粉末。这楼层跌不死人,但众人还是都围上来,她恨众人这样望着她袒露无疑的眼神。怎么所有人都用这样悯然的眼光看她?尤其是苏缃,她不就是罪魁祸首吗?金芍雪喊道:“别这样,叫人看笑话。”“家里七零八落变成这样,我们早就是笑话了。”金萱嘉看见她从窗口gui缩进屋,她尽力压住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咬牙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唐蒄之前就告诉我你跟苏缃谈好交易,以后住到她们家去。”她听见楼上杂乱的脚步声,金芍雪奔出门外,急匆匆地蹬着楼梯跑下来。唐蒄叹了口气,说:“人往高处走,难道要芍雪在这个烂泥坑里埋一辈子?你在这个家里过得高兴吗?你哪天不是讨好完这个就去哄那个,你甘心就这样过完一生?”“这是我的事,不用你们管。”金萱嘉用力搓几下眼睛,还是没力气抬起另外一只手,她躺在地上说,“我当年不该认你是同学,不该让爸接见你,不该信你是个好人。”苏缃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今晚的事本就很多,还要带你去看医生。”金萱嘉冷笑道:“你以为我像金芍雪那样好摆平,以为我爸死了你弟弟的前路便能畅通无阻?”苏缃乍然俯身拽住她抬起的手腕:“是我救了你父亲,是我替他续了这几年的命。他那个好兄弟差点把他连累,我让他向督军坦白,否则他当年就会因他兄弟的事被杀。”金萱嘉使劲抽手,小彩云上前把她扶起来,她捏紧金萱嘉说:“没有我,你恐怕还活不到今天。”苏缃不为所动,她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苏缃也不会改变。十几年前的记忆浮现在她脑海,她猛然意识到苏缃是那个和不懂事的孩子一起在别人的葬礼上笑出来的人。“被你害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要我感谢你?”金萱嘉说,“大姐的葬礼上你为什么要笑?为什么?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可你明白大姐醒不过来了,你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她挣开苏缃的手,脚下没有力气逃走:“不管是谁死了你都不会难过,你根本就是个为了目的什么都牺牲的人。脚下踩着人命换来的权势,你以为你能高枕无忧吗?”苏缃无法作答,转而说:“萱嘉,你消停会儿吧。当务之急是找个医生,从楼上跌下来,难为你还这么激动。”她站起身,一下子又变回了只容金萱嘉仰视的人。苏缃说:“你的父母已经过世,给你留下的十几个母亲也即将作鸟兽散。是你的父亲杀了你的母亲,若是他肯轻拿轻放,你的母亲就不会死,别把那个男人的过错推到我身上。”终于抵达楼下的金芍雪喊道:“干妈!”她跑跌在金萱嘉身前,“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她握住金萱嘉的手,“事已至此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难道你想跟大傻住一起?他那么没用,没有爸给他撑腰,他走不了多远的。”
经她提点,金萱嘉才想起家里着实没有能和苏缃谈判的人。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说:“苏缃是我的仇人,对你来说就不是了,你总是上赶着讨她的好,我没你这样的妹妹。”金芍雪推她一把,又捂住她的嘴:“你住口,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她回头看一眼苏缃,又对唐蒄说,“老师,你和小彩云一起把她拖上车,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唐蒄没意见,和小彩云一起试着把金萱嘉抬到车上。宋迤也跟着唐蒄靠近,金萱嘉低声说:“你们……你们两个……”唐蒄扶住她的手:“金小姐,命要紧,能不能别说话了?”金萱嘉像个铁秤砣,下坠着不肯让她们抬起来。趁着唐蒄离她尚近,金萱嘉说:“唐蒄,我想起你跟我说的那个故事,狼把猎户逼到树上,是猎户布下的陷阱伤了它的家人,猎户布下陷阱,是因为狼也曾把她的家人叼走。”小彩云和唐蒄对视一眼,她继续说:“为什么我们要这样互相争斗,不死不休?”唐蒄挥挥手,随口道:“好了好了,金先生出局,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杀了我爸爸,”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悄然握住枪,金萱嘉在极近的距离里不费吹灰之力就用枪抵住唐蒄,“还指望我能忍辱吞声吗?”金芍雪急忙叫道:“姐,你干什么?”唐蒄没有动作,小彩云握住金萱嘉的手腕,压低声音劝解道:“金小姐,你不要冲动,当心伤到旁人。”“你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金萱嘉抬头看向苏缃,“你们互相勾结,我必定不会坐视不管。劝你最好就地杀了我以绝后顾之忧,否则日后我就把今夜的事昭告天下。”围着的佣人早已散开,苏缃仿佛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在小彩云的掩护下不肯挪动脚步。唐蒄抓住她握枪的手,诘问道:“就凭你爹那样的人,也值得你这么维护他?”“他百般利用你轻视你,你还甘愿替他做事?”宋迤试图将金萱嘉和唐蒄拉开,唐蒄却陡然扑上去喊道,“既然你不肯私心,那我就成全你,让你跟你爹一起死——”她遽然出手扼住金萱嘉的脖子,小彩云等人连忙想将这两人分开。恨意将身体烧得灼烫,挣扎推拉间金萱嘉用力闭眼,枪声乍响,宋迤喊道:“唐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