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却摇摇头:“不,我当时并不知道是做什么,是他说只是想让我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一开始自然对乌甘有警惕之心,可没想到他竟然第二日真无声无息将水漪带到了他的面前。不仅如此,还替他们安置了临时的住所,甚至提出要为水漪医治面上的伤痕。“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起话来还是外乡的强调,你就真信他不为所图真心在帮你?”沈窈又问。此事就算是谁来听,都会觉得可疑。“可他救出了水漪是事实,他的确说他是外乡人,是个游医,常年背井离乡,走南闯北,年轻之时爱慕一个姑娘,却求而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所以他才想帮我。”温绰都觉得听不下去:“他这样说你便真信了?”回头又问沈窈,“你们中原的读书人,都是这样的一根筋?”沈窈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索性没有说话。她只觉得李霁的身世惨是真的惨,但人蠢也是真的蠢,但她也是没有过多打听就信服了他的话,简而言之她说他蠢,好像也是在间接承认自己也蠢。之后的事便水到渠成。既然是游医,又帮水漪治了脸,剩下的自然就是让李霁帮他宣传这复颜的灵药,也就是蜂蛊。最后这灵药便都卖进了她原本待过的青楼里,那些姑娘们亲眼见水漪吃了这“药”越发水灵动人,她们又不是艺ji,原本就是靠着一张脸而活,哪有不心动的。凡事皆有因果,可她们都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越来越多的姑娘无故昏迷,乌甘说那只是灵药的一些副作用,吃他开的药便会好,直到有一天,他人忽然消失不见,只给李霁留下字条说若是有事就带人来后山找他。“然后他就把她们全都囚禁,逼迫我去引沈小姐而来,他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仅需要我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约好的期限内将你带回来,他才会给药帮我继续救水漪。”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第二种选择。但他终究是耽搁了一日的期限才回来的,他在林中昏迷一夜,最终也是因为他,水漪才没能得救。“水漪是因我而死”事到如今,李霁也只能空洞着低喃。沈窈气不打一处来:“你害死的可不止水漪一人,还有丹荷,以及那么多原本就身世可怜的姑娘。”以及,若不是温绰来得及时,她也会丧命于此。而这个软弱的蠢货,却除了唉声叹息,再毫无作为。他以为的遇到贵人,命不该绝,全都早早就被从头算计到了尾。那乌甘恐怕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救过沈同尘的渊源,知道他与李大将军有些联系,所以才与金陵的李家做了交易,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沈家,将沈窈引到这里。顺便,完成了炼蛊。而他,从始至终都是个被人利用,懦弱且无知的棋子。但他现在也不想活了,没有水漪的日子,他又与已经死了有什么区别。
只可惜到最后,他都没有对水漪说出他一直想说的那句话。“她们还能听见,只是身子被蛊控制已经动不了了。”面对他最后的疑问,温绰想了想道。他特意这样说,自然是想让李霁更加追悔莫及。若不是因为他的愚蠢,沈窈也不会被骗到此处,天知道这山洞里的甬道多到数不清,要是他没有来,他都不敢想沈窈现在会身在何处。谁知得到答案后,李霁便走了,他说他会替会引开乌甘,就当是弥补他骗了沈窈的过错。他要回去告诉水漪,他心仪她,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他才是最该自卑的那个人,家破人亡,又孑然一身。但也是因为他太过含蓄,从来没有把心底的这份爱完完整整地告诉过她,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初始。他的命本来就是水漪给的,兴许那日在湖边,她就不该顺手救下他,也不至于现在被害到如此地步。所以若人有来生,事有轮回。水漪,下一次,别再救我。李霁那副模样, 俨然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温绰也没想到李霁突然会这样,分明方才还因为蜂蛊吓得窜逃出来,他以为此人十分胆小怯懦, 不会敢再回去,所以他才骗他说她们还能听见。“其实”他欲言又止。身后人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昏暗中缓缓对他摇了摇头。“我们走吧。”沈窈道。“好。”这是李霁自己的选择, 也是他唯一一次自己可以主宰的选择。再懦弱的人, 心中也会有想保护的东西,他只是想回去再陪着她, 听得见如何, 听不见又如何, 那已经不重要了。午夜的月光清冷而沉寂, 二人脚下的步声踩着枯枝落叶沙沙作响。沉默一会儿,沈窈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一直的疑惑:“可费这么大周章, 乌甘就是想引我而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还有他炼蛊的原由, 以及他口中的主子又是谁。“他不是同你说过么?是因为你的体制特殊。”乌甘看似手下并不留情, 但每一箭的位置却都避及她的要害,不然那箭也不会只擦他的后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