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微也不说话了,他大概意识到这个时候理论是没用的,需要做的是处理情绪,于是他缓和了态度:“你到底要我怎样?”“没有啊,我说你什么了吗?”凌烟儿一手捧着药碗,侧坐在榻边,微微仰头看着宋知微,烛光将她的轮廓勾勒,连着被隐藏的悲伤一同清晰可见,“是你莫名其妙跟我发脾气,怎么又来问我?”宋知微忍无可忍:“为什么你就非要做出这副样子呢?年少时谁不犯错,当年凌师尊不也是这样吗?”“住嘴!”凌烟儿脸上的那丝戏谑不见了,正危险地盯着宋知微。宋知微也自知失言,但他显然已经不打算在意了。卧榻上的凌老掌门,适时咳嗽了两声,挣扎着爬起身,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地表示:“滚滚滚,滚出去,别在我面前吵吵!”凌烟儿瞪了宋知微一眼,快速交代:“你我的事,容后再说。”又瞬间转换了语气,耐心地将凌霖身子扶好,又半带哄孩子似的语气将汤药端过去:“爹爹醒了,来,喝点汤药吧!”宋知微不知是吵累了,还是觉得一时也没个结果,负气一拂袖,也不再辩了。卧榻之上,凌霖微微掀起眼皮睨了一眼面前的汤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继而抗拒地扭过头去。宋知微也抛开方才的事情,劝道:“师尊不想喝就算了。”结果毫无意外招了凌烟儿一记眼刀:“那怎么行呢!爹爹他病了,病了不吃药怎么能好?”凌霖闻言,沉yin片刻,接着深深叹了口气,好似颇为感慨:“吃了这些年也不见好,这药不吃也罢!”说着抬起手去推凌烟儿手中的药碗。凌烟儿连忙护着药碗躲开:“是不是觉得太烫了,那便搁一会儿再喝罢!”魏若云的位置在众人的最后,并不显眼,所以她便悄然观察着这一切,看到这里,她直觉这汤药并不简单,宋知微话里话外都意有所指,凌霖更是百般推脱,无一不在表明,对汤药的抗拒。可这药,真的有问题吗?凌烟儿胆子已经这么大了?她又为了什么要这么做呢?魏若云想着,扭头去看一旁炉子上的药,想通过透视看清里面的成分,结果发动了一半术法,就感觉后脖子一紧,她心知不好,待在原地不敢动。果然,下一刻,凌烟儿愠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绿意,你在那看什么呢?谁让你进来的?”魏若云赶紧老老实实站好,只看清了一半的药材。前面的人闻言都回过头来看她,有几位更是恨不得可以借她转移注意力,活动一下发酸的脖子,是以转身之时甚至都藏不住脸上的喜色。
魏若云百思不解,这关注点怎么一下子全转到她身上了?她一时把握不好绿意的说话方式,不知该如何回复,慕婵和姬元也不便替她回答,还是得由她来应对。凌烟儿又在上方追问:“问你话呢,哑巴了?”她想起慕婵早些时候对魏若明的那番说辞,于是暂且不顾措辞和言谈习惯,迅速回复道:“绿意是有事要禀报,恰巧今日去联络点见了师尊,便随师尊一同进云时殿了。”凌烟儿将信将疑:“是吗?”“正是。”魏若云作答时,一直低垂着头,尽量不跟凌烟儿有眼神接触,幸好绿意的身份也不需要直视凌烟儿。“行了,要摆掌门架子也别在我眼前。”卧榻上的凌霖忽然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话说的难听,但因为在病中,有气无力,是以气势全无,更别提凌烟儿这种身经百战的,早已在跟宋知微的每日切磋中,练就了见招拆招、水火不侵的本领。“爹爹,你这说的什么话,”凌烟儿连忙舀了一勺汤药,还做作地吹了吹,“我这不都是替您Cao持着的嘛!来,再喝些药罢,被绿意这么一耽搁,现在刚好一口呢!”魏若云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凌霖这话对凌烟儿毫无杀伤力,不过倒是Yin差阳错替她转移了炮火。不过她更能确定,这汤药很有问题,便趁众人注意力松散之际,食指轻勾,迅速隔空从药罐里取了些药渣藏好,凌烟儿正在喂药,似乎并未察觉到她这边的术法波动。魏若云这才放下心来,老老实实扮演起绿意。那边凌烟儿侍奉凌霖服下汤药,忽然严厉了语气:“绿意,你近前来。”魏若云属实无奈: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她这下彻底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她跟绿意接触时间太短,不够了解她的行为方式,如果近身,势必会露出马脚,于是在原地磨蹭着不愿上前。“怎么?不是说有事要跟我汇报吗?”凌烟儿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凳子上,状似无意地补了句,“哦对了,今日我让你替我到京都带些糕点,你可有带?”魏若云迟疑片刻,回复道:“掌门你有提及此事吗?”凌烟儿显然是在试探,虽然不知是哪里让她起了疑心,但是魏若云还是尽量隐藏身份。“没有吗?那可能我事情太多忘记了。”凌烟儿语气稍显不确定,接着话锋一转,“说起来,往常你都会站在我边上,怎么这次躲在那后面,这可不像你啊!”“今时不同往日,绿意自然不敢造次。”“嗯,”凌烟儿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在场众人一时也不知她是何意,但魏若云有预感,凌烟儿只怕已经猜到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