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气候确实恶劣,不似汴京四季分明。”段嘉诩这陇西世子既都这么说了,那位学子说起陇西自是越发不客气。“陇西那种鬼地方,哪里是人住的,你看去那的都是什么人,都是犯了重罪,被流放到那的罪臣家眷。”“你!”段萧清勃然大怒:“你什么东西啊你,竟这样说陇西!”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学宫学子一脸莫名其妙:“您……为何如此生气?”甲班学子这么一问,来到近前的段嘉诩笑得更欢。“萧清兄,方才的事我这陇西世子都没气,你一西戎来使气什么?”段嘉诩这话声音不大,杀伤力却很强,正处在气头上的段萧清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一时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一旁西戎使者赶紧伸手去拉段萧清。“既是诗宴,大伙理应在诗词上见真章,不必在这一逞口舌之快。”西戎使者此时装好人劝架,跟段嘉诩一块来的周不疑有些看不惯他这小人作派。“现在说不必一逞口舌之快,方才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林林时,怎么没听你这么讲?你这分明就是看人下菜。”周不疑张嘴,大实话张口就来。许知意吹了声口哨附和:“不疑,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啊,人家西戎人的脸都快被你说得没地方搁了。”一旁朱谨一十分上道:“脸没地方搁,嘴巴里是搁满东西了吧?例如牛粪、羊粪什么的。” 一字诗在怼人一事上,朱谨、许知意、周不疑三人极有默契,短短三句话西戎使者被呛得面红耳赤。段萧清自知维护陇西一事实属失态,既不能因这事当场发作寻人晦气,只能在另外的事情上寻找存在感,刁难段嘉诩几人。“都说稷下学宫是这晋渊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怎么这林学子身为山长弟子,竟连诗都不会作吗?”先前的事老山长没来得及插手,这一次段萧清刚将话说完,老山长就站了出来。“你若说阿林脾气不好,老夫也就认了,你说他不会作诗,老夫第一个不答应。”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段萧清、林祁、老山长三人身上,段嘉诩的目光却落在了林祁案前,那张空白宣纸上。“怎么不写?”段嘉诩比林祁稍矮一些,他微仰下颚,侧眸去看林祁。林祁抿唇音色清冷:“心情不好。”“没瞧见我心情不好啊?”段嘉诩这话本是玩笑,林祁却应了。“嗯。”段嘉诩眨了眨眼,弯腰提笔:“我看你分明是懒,不愿动笔。要不,你来说我来写?”林祁低头,伏在案前的段嘉诩满头乌发散在眼前,想起那发丝缠绕指尖的质软触感,林祁不禁眸色一深。
“嗯。”林祁点头,俯身握住段嘉诩握笔的手,就着他的手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最后一点落下,林祁扣住段嘉诩的指,松开了他手里的笔。“写完了。”林祁拿起宣纸扬开,一个撩字落入众人眼底。“一字诗!”有学子惊呼。一旁老山长猛吸一口气后用手捂住了心口:“春色撩人眼,夏雨撩荷塘,秋风撩朱弦,冬雪撩岁末。妙!这一字诗真是极妙!”方才袁沐初写了足足三首与夏有关的诗,但跟林祁现在这一字诗比起来都显得黯然失色。之前嘲笑过林祁的甲班学子皆因羞愧面红耳赤,西戎使者则睁大了眼。他虽不懂诗,但也觉得这一字诗特别牛,仅一个字就道尽了四季。段萧清本想借羞辱林祁打压段嘉诩,不料现在人没打压下去,反倒让姓林的大出了一把风头。意料之外的结果气得段萧清拂袖而去,暗处一道身影趁众人不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诗宴大堂,林祁被一众仰慕他一字诗的人围了起来,脱不开身。案前段嘉诩起身,笑眯眯地朝西戎使者走了过去。“久闻西戎奇景天下无双,使者给本世子介绍一二如何?”西戎使者瞟了段嘉诩一眼不想搭理他,但段嘉诩接下去的话却令他瞳孔猛缩。“西戎奇景我晋渊公主不能亲赏当真可惜,若有机会令公主亲往使者可会好好招待?”方才还一脸高傲的西戎使者因段嘉诩一句话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小世子有法子……”试探得到回应,段嘉诩眯起的眼弧度更弯:“对,我有法子令我朝昭翎公主入西戎。”……段嘉诩同西戎使者交谈之际,段萧清穿过回转长廊,来到一处亭台前。“可恶!”段萧清握紧拳头,用力猛捶栏杆。身后有道身穿暗色斗篷的身影缓缓靠近:“段萧清。”听到有人直呼他全名,段萧清猛地回过了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斗篷身影跳过段萧清前面的问题,直接回答后面。“你只说自己姓萧,段嘉诩却直接叫你萧清兄,方才谈论陇西时你反应又那样大,我傻了才瞧不出你这人有问题。据我所知,段嘉诩陇西有位兄长,叫段萧清。”藩王无诏不得入京,藩王之子同样。现在段萧清不但入了京,还是以西戎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