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钟家商行负责人在外头求见,似有急事找您,您是否要马上过去瞧瞧?”这些年母亲虽不在,钟家对他却十分照顾,他有先天心疾,需定时服用珍稀药物提炼出的滴丸,钟家每月都会派商铺负责人给他送药,这才保他顺利长到了十岁。段嘉诩闻言就走,护院见此拽了林祁一把,将没来得及走掉的他从墙上拉了下来。“还不快跟上,笨手笨脚的难怪要挨训。”护院推着林祁向前,让林祁跟他一块去追段嘉诩。王府偏厅,钟家商行负责人陈管事在里头来回踱步,见段嘉诩进来陈管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小公子,这是您这个月的药。”段嘉诩接过瓷瓶,刚入手就发现了这药与往日的不同。重量不对,掂这重量只有平日里的一半。陈管事留下药询问段嘉诩几句近况便要离开,段嘉诩见状叫住了他。“钟家的生意可是出了什么问题?”陈管事有些错愕段嘉诩的敏锐,他俯下身摸了摸只到他腰带处的段嘉诩。“小公子别担心,只是寻常生意斗争,等我从京城回来给你带只八仙楼的酱板鸭可好?”听陈管事提到京城二字,段嘉诩的心快速沉了下来。当年先帝夺天下创下晋渊王朝,新朝建立后重农抑商打压各地富商土豪,作为盛极一时的商贾世家钟氏深受其害,这些年舅舅有意缩减产业,已转手及关停各地许多商铺。他记得在他十岁那年钟家商行遭了大难,在有心人的设套下资金链完全断裂,最后舅舅断臂求生,彻底斩了三分之二的产业,自那以后钟氏彻底偏安颍川一隅苟延残喘。“可是钟家商行的资金链出了状况?问题与京城有关?”段嘉诩的话刚问出来陈管事就张大了嘴:“小公子怎知!”钟家向来对他十分照顾,他这条命便是钟家一直费钱养着才能活到现在,现在钟家出了事他绝不能袖手旁观。“陈叔你去京城带上我一块吧。”段嘉诩拽住陈管事的衣袖央求。对上段嘉诩满是期盼的眼,陈管事觉得十分为难:“小公子我这次入京城是有正经事要办……您是藩王之子,无召不得入京城,您这请求实在是太为难我了。”藩王之子无召不得入京城……段嘉诩皱眉,眸深深地垂了下来。“藩王之子无召不得入京城,奉皇命入京城学堂的藩王世子却可以。”一道冷冽的声从角落一隅传来,段嘉诩循声看过去,对上林祁深邃的眸。藩王之子要入京城,唯有去当人质。段嘉诩拽着陈管事衣袖的手垂了下来,陈管事摸了摸他脑袋转身离开。护院去送陈管事,宽敞的偏厅只余段嘉诩与林祁两人。
段嘉诩垂眸,心中思绪万千。他一心摆烂不愿入京卷进纷争,但要他眼睁睁看着钟家出事他实在办不到。角落一隅林祁从Yin影处跨了出来:“入京城于世子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自幼在京中长大,世子若有需要,我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劳。”林祁向段嘉诩靠近,裙摆掠过地面,拖一道长长光影。他走至段嘉诩面前停下,俯身平视。现在的林祁明明只是个入了贱籍的罪臣之后,但他身上的气势就似与生俱来,纵是身份比他高出许多的段嘉诩亦不敢低看半分。呼吸略一停顿,段嘉诩从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呼吸逐渐顺畅,理智亦随之回笼。“你的犬马之劳,怕是我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吧?”段嘉诩面容孱弱,神色却隐露锋芒。“你在街上故意冲撞我,随后又故意冲撞朱谨,想来我们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我与朱谨的共同之处便是我与他都是藩王世子,权贵之子,你需要我们的权。”林祁本没将段嘉诩这病秧子放在眼中,但现在他却觉得眼前这病秧子十分不好唬弄。“我想脱籍。”林祁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既是警惕,也是与人谈判的戒备。“好。”段嘉诩点头,没有丝毫迟疑。段嘉诩的爽快令林祁愣在了当场,他心中有过许多打算,但却从没预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你……”林祁说话有些不利索了,“就这样帮我了?”到底是个十岁小少年,无论内心多么老成,都难免会带上些许孩子的稚嫩。“你都要跟我去京城了,我总不能让身边人仍是贱籍吧。”段嘉诩认识的林祁是个手段狠戾的权臣,从没见过林祁这一面的他突然起了玩闹的心思。“以后我就是你主子了,你要唤我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为何应得如此爽快?”林祁认真注视段嘉诩,不愿错过他眸中任何一丝企图。“既是奉皇命入京,那便得去稷下学宫,你读书厉害,我和朱谨都不行。”段嘉诩黑眸澄澈。“殿下误会了。”林祁垂眸,“我只善舞,不善文墨。”林祁可是未来首辅,当年的解元、会元、状元三连冠,无人能与其争锋,林祁要不善文墨他和朱谨就该去扫大街了。“你会很擅长的。”连续的冬雨令气温骤降,纵是烧了炭火偏厅却仍是十分寒冷,段嘉诩低咳两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