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的一间无名小酒家,说那家掌柜的是原先醉花榭老板娘的侄儿,将钱还给他就行。
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除了接待些来往南、颐两国的商贾外都没什么生意,掌柜正兴致勃勃地准备亲自招待程高等人,听他挑明来意后脸色大变,推着人往门外直言今日要闭门歇业了。程高不得已,只好搬出皇亲的身份,表示若有人因此加害于他必会拼力护他周全,这才让人哆嗦着如实招来。
他姑姑白手起家,前半辈子什么都做过才攒下一笔钱开了醉花榭。楼里的姑娘大多也没什么稀奇的,做那些个常规的皮肉生意,个别容貌出众、又有些才华技艺傍身的待遇好些,只作歌伎,卖艺不卖身。而相里姐妹,彼时的黎姑娘与小黎姑娘,正是楼中出名的歌伎。
时任御史、前来巡查的岑晰一眼相中黎姑娘,当夜便为其赎身,少了个招牌固然可惜,奈何他开价实在太高。老板娘还来不及肉痛,几日后岑晰复而折返,挥金一并将小黎姑娘也带走了。老板娘惹不起皇都来的大官儿,咬着牙也只能答应,只宽慰自己赎身钱也够再培养几个新姑娘了。
掌柜的对内情所知不多,之所以能忆起黎氏姐妹之事也只是因为二人傍上贵人飞黄腾达后,楼里没了噱头生意不景气了好一阵,姑姑向家里发过不少牢骚。而数年后醉花榭出事,她与其余人全部葬身火海,官府最终以柴房失火结案,但姑姑的丈夫孩子也在不久后染病暴毙,家里人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将地契草草转卖后举家搬迁到了城外,不愿再同这歌楼扯上半分关系。
“染病暴毙?”整件事蹊跷得诡异,听到这里,连一向不愿以恶揣度人心的程和都皱起了眉。“他可知是何病?”
程高摇头。“据说他的姑父是石匠,照理来说身体应该很康健才对。可这种病症似乎危及肺脏、气道,发作极快,身强力壮也无济于事。”
这下程和越发坐不住了。危及肺脏、气道……同六年前席卷皇都的时疫如出一辙。伏项安同他交换一个眼神,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我当时也有此猜测,”程高遗憾道,“苦于醉花榭一事早皇都之疫数年,距今太久,已无从查起。”?
“不打紧,仅是这样已助力太多。”伏项安宽慰他。“简单梳理,便是岑晰赎了黎氏姐妹带回皇都,娶了姐姐作侧室,又将妹妹改头换面,凭借官职替她越过选秀,直接送进了宫里。太后手段了得,凭一己之力一步步从小小贵人攀上继后高位,岑晰为了这靠山,自然休了结发之妻也要将她姐姐抬为正室。想必醉花榭大火就是当年岑晰见势,为了与她结盟而下的投名状吧。”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程高道,“为了抓住岑贼的尾巴,我又托词从太守处得来了当年大火的死伤名单,其中不乏理泉及周边大户人家的当家与青年男子,又因理泉常年与南国通商,甚至有几名南国商贾。”
伏项安冷笑:“岑贼作恶无数,早几年陛下就要清算他,却不知因何不了了之。好在当时在下就让手下文官暗中留了一份记有其所有罪行的案卷,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加上这一笔,就算我朝不能逼他伏法,说出去只怕南国也不会让他好过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程和摇头叹息。“先前两人以我的安危来要挟陛下,如今我已破解他们的手段,只要断除岑晰同后宫的联系,不日便可择时将他正法。没了岑晰,相里姯一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程高正要赞同,伏项安出言打断。“论及择时,在下倒是还有一计。”
“伏大人有何高见?”
“几日前,永襄王再次上奏,先前转移安置后顺郡又于年前涌入大批辰国流民。冬季本就粮食紧张,而连年收成不佳使得富饶的顺郡也有了饥荒之危。人心惶惶之中,大量不满的原住居民集结而起,形成匪帮暴乱,试图围剿流民中的老弱病残,影响极为恶劣。”
程和与程高的面色立即凝重起来。程和心中顿时做了最坏的打算:“岑晰一向与永襄王相同主战,莫非……”
伏项安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在下未能劝住陛下,只勉强拖了几日。最终仍是如岑晰的愿,昨日早朝已下令派兵协助永尧王的银狼军镇压暴民,向辰国边境施压,还批了襄王、尧王于顺郡及周边招兵,扩充军队,以备全线开战。”
“那依伏大人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在下认为,此刻弹劾岑晰使朝中四分五裂并非上策。大军步行至顺郡仍需两月余,在下疑心永襄王与岑晰、太后二人里应外合,企图对陛下不利。不妨暗中拿住岑晰脉门,借他之口假意继续同襄王唱和,介时好取得先机,以防生变。”
程和只听到一半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五姐程煜聪颖勤奋,在三哥逝世后是众臣看好接替他的最佳太女人选,只是先帝最终仍选了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程祯。她当时未曾表露太多怨言,但心中难免不甘,如今社稷危亡,完全有可能想取程祯而代之。若兵权全然落到了她手里,程祯的帝位——甚至性命,危在旦夕。
“五姐若是想要帝位,岑晰与太后却也妄图权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