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心中感动,俯身去拥抱这个从小便被迫同他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骨肉至亲。“谢谢你,阿周那。”他的声音温柔。“母亲很开心。”
宫人退了下去。帝释天蹙眉翻开,却见其中朱笔圈点已十分详尽,并无什么需要他“帮忙”与“商量”的。他又翻开竟然都是批过了的。
灯谜会的奖品是一盏最漂亮的莲花灯,老板见二人般配,又送他们一对连心扣。
亲,还要爱其所爱。孩童扬起稚气的小脸懵懵懂懂地听着,似懂非懂,但他将那些话好好地记在了心里。
宫人捧着厚厚一沓奏章来时,帝释天甚至并未察觉。他看折子看得太投入,手边的茶凉了也无人续上。他只点一盏灯,太极殿本是宽阔又气派的帝王正殿,夜里本也应该灯火辉煌,但如今冷冷清清,是帝释天带着阿周那在这儿。
阿周那站在正中,感到有些紧张。他悄悄瞥一眼身后安静坐着的帝释天,又遥遥望一眼对面的靶子,深深呼出一口气来。没问题的,他对自己说。
叩门声。
叶片已经泛出秋日的黄。帝释天拾起那片叶子,却见叶上雕有一幅精巧的画。镂空刻印的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夜空一轮明月,江底一轮明月,周遭群山环抱,栩栩如生是一幅江上夜景图。
他正思索是否是宫人粗心拿错了批过与未批的,翻开的那最后一本奏章中,却滑落出一片梧桐叶。
“许是今日殿下身体不适。”
孩童将莲子羹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认真的样子惹人怜爱。他脆生生道:“孩儿想母亲日夜辛苦,却不能替您分忧,思前想后只能端一碗莲子羹给您。”
天域的贵族多有骑马射箭的爱好,故每两年的仲秋之初,会举办一次盛大的秋猎。王公贵族不仅比射箭与赛马,更要到猎场打围,比一比谁猎得最多最大的猎物。
宫人便恭恭敬敬道:“并非今日的奏章,是摄政王殿下未看的。”
“一弯新月沉江底,四面青山入画中。”阿修罗一手捧着竹片,一手提着花灯,朝身边的帝释天望过来。“只余这一个了。”
帝释天的思绪被打断,只得将手上的东西搁置在一旁。
帝释天认真地想着谜题的答案,却没注意到阿修罗一直在看他。温暖的目光穿过他们二人中间相隔的一小段距离落在他身上,那年他们十七岁。街市灯火连成一条灿烂的河,两个少年的手牵在一起,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分开。
烛光里帝释天摊开手掌。随身带了太久的连心扣已经有些旧了,如今静静躺在他的掌心。烛火在眼前摇曳,散成上元夜的千万盏灯。他嘴角轻轻牵,又对着烛火看那片梧桐叶,看那枚朴素的绳扣。
灯下,那片梧桐叶与旧的连心扣一起,静静地躺在桌上。孩童在帝释天的怀抱中眨着眼睛凝视桌上的那些物件,凝视了许久许久。
“思。”他温声道。
再猜中一个,他们便能拿猜灯谜的奖品了。上元夜的灯火很亮,身后人群熙攘。少年少女们穿上最好看的衣裳,笑语欢声与晚冬的最后一场雪一起落在街市里。
没有人回答,然而人群中却议论声渐起。
“怎的这么晚还不睡?”
“怎么这样多?”
是不是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牵绊?
……
他将梧桐叶对着烛火,仔细地、眷恋地看,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明灭的烛光透过轻薄如蝉翼的镂空处,像蒙在明月上的纱。他看啊看的,忽然觉得眼眶一酸,大约今日点的香太不好,燃久了便熏得人眼睛疼了。
侍卫恭敬端上弓和箭。却见除了平日里为阿周那定制的一把轻而短的小弓外,那旁边还赫然放着一把极重、极粗长的大弓。
八弯弓
帝释天从阿修罗手上接过那灯谜竹片,将其放在桌上。他又侧过头来微微笑,正与阿修罗目光相对。
“二位可猜出来了?”摊子老板笑着催促。“已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帝释天一抬起头来,就看见极厚的奏章。他疑惑道:“午后不是已经送来过了?”
阿周那的记忆里,,现下正用手拄着额角小憩,有那样一瞬间他忽然迷茫起来。
从前,是阿修罗坐在这里。阿周那刚刚即位的两年里太过年幼,尚不能接触政事,于是阿修罗就以摄政王的身份入主了太极殿。外患已平,两年来朝中十天众及其党羽也尽被绳之以法。如今阿周那聪慧,在帝释天的帮助下已经可以学习处理政务,于是阿修罗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这座代表王权的殿宇。
宫人帮着开门,阿周那端一小碗莲子羹有些笨拙地走进来。
“我听闻此弓由龙筋所制,驯弓足有一月,可谓弓
……
列席旁观的众人中立刻有人认出,那一把分明是先王的大弓。在一旁调试着绑带与弓弦的阿修罗闻声放下手头的东西,微微皱起眉朝着席中看过去。“是谁将那弓拿给他的?”他对列席的大臣们沉声问道。
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