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用眼过度。”顾言将他看的那一页用食指卡住,坐在他身边的位置摊开在腿上念给庄念听。庄念透过墨色镜片看了他一眼,笑着靠在了他的肩头,安静听完了那一本书最后的结尾。“真好听。”等顾言停下来,庄念伸了个懒腰。“故事吗?”顾言问。庄念笑笑,倾身在顾言侧脸吻了吻,“你的声音”他顿了顿,“还有故事。”顾言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别偷懒了,张潘把花和香都准备好了,该去墓地了。”顾言说。庄念掩在镜片下的眸色一暗,抿着唇低下了头。顾言短短的叹息,直接矮身将人连着薄毯一起端起来抱回房间里去。“早点去早点回来。”爷爷正修剪窗边几盆长得茂盛的花,听见两人进门的动作笑了笑,“都过去那么久了,该去看看。”“知道了,爷爷。”庄念拍了拍顾言肩膀,“放我下来吧。”“不难过了?”顾言问。庄念摇了摇头,苦涩道,“难过也没用啊。”两人驱车赶往墓园,花带的有些多,装了满满一后备箱。汽车一路开到山坡上,两边墓地被宽阔的车道分成两片。两人下车先去了唐家的墓地,六束花,三个人。没多说什么,只把花放下就离开了,也不是赶正日子,扫墓这些事情顾言雇了个人照顾。墓地里大片的绿化,在刺目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郁郁葱葱的茂盛。顾言牵着庄念的手,问了句,“眼睛还疼不疼?”庄念摇摇头,“我没那么娇弱,早就不疼了。”顾言笑了,将庄念的左手抬至唇边吻了吻,哄道,“是啊,你没那么娇弱,所以没关系,都过去了,不疼了。”庄念的掌心被捏的滚烫,心也被揉的发软。穿过一条行车道再往上走两百米的距离,是顾言父亲顾穆琛的墓。有人来定期打扫照顾,墓碑擦得很亮,照片里的男人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墓碑前已经摆了两束郁金香,还有些水果和顾穆琛从前爱喝的酒,杨舒来过。“叔叔。”庄念将郁金香放在和顾言那束对称的位置上,恭敬的行了个礼,“今年也一切都好,您什么都不用惦记。”杨舒会在每年的正日子过来祭拜,顾言都延后两天再来,免得碰上惹得杨舒不高兴。
庄念睨了一眼顾言说,“前两天顾言出差,所以没能和杨阿姨一起过来看您,您别多心。”他的话音一出,旁边顾言掩唇笑了一声。庄念用手肘撞他,他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应和,“是,爸,别多心。”两人又徐徐说了些家里的事情,有意思的,让人恼火的,你一言我一语,一开始确实是对着墓碑上的顾穆琛说,最后两人聊的忘我,坐在碑前的空地上聊了一个半小时才想起时间来。他们之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家里碗盘的样式,阳台地毯是不是要换,到商场上的行情,gn未来的发展,再到新闻频道上播放的某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最后再聊回邻居家的狗。两人对看一眼,庄念不好意思的凝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顾言勾着唇看他,刮了刮他的鼻梁骨,笑说,“爸爸喜欢看我们两个秀恩爱,从前就喜欢。”“谁跟你秀恩爱了。”庄念拍拍pi股上的土起身,“我可没有。”他转身装着要走,想想又回来了,伸出一只手牵顾言起来。“地上凉。”一年才来这么一回,每次都要呆几个小时再走,印象里顾穆琛很喜欢热闹,他们两个吵一点闹一点也没关系。“行了,还有人要祭拜,得赶在中午之前,走吧。”顾言拉起庄念的手,不等人回答就牵着往外走。不是什么扫墓的节日,墓地里人不多,顾言直接倒车下山,转了几个弯曲的小路来到另一片墓地。庄念看着远处的墓碑,垂了垂眼,没等顾言开口自己下了车,抱上花走过去。庄俊泽和钟燕的墓离得不近,被车道分开在两边。庄念还记得仅有那几次和钟燕联系,无论是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钟燕都强烈表示过想要远离庄俊泽的心愿。两人是不是亲生父母,他是不是庄俊泽和钟燕的孩子,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庄念不想再去和两个死人求证,结果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会让人难过。庄俊泽教养过他,虽然他从来不让叫人,但庄念始终觉得他就是父亲。钟燕家里没有别人,去世了还是顾言帮忙安葬的。这是两年期间他第一次过来祭拜。庄念将鲜花放在墓前然后定定的站了一会,他想不出什么好说的,心里也不像来时那样抵触,反而变得平静。人真的很双标,也很矛盾,他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神鬼那些,却又不自觉在顾穆琛墓前说很多话,甚至觉得他有可能听得到。到了庄俊泽这里,他又觉得墓下的尸体已经死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真的有下一辈子。”庄念思忖片刻说,“就祝你心愿达成吧。”正说着,顾言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对面传来憨憨的男声,“哥,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