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他所有未曾宣之于口的心酸和难过。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纷繁错乱的思绪,都化成了文字,直直地扎向秦誉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秦誉眼睛干涩酸胀,他眨眨眼,把泪意憋回去。黑沉的夜色逐渐散去,在破晓之前,秦誉终于放下手机。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叶安屿,光线昏暗朦胧,他在叶安屿眉间印了个吻,随后收紧胳膊,像是要把他融进骨血里。初二清晨,叶安屿被闹钟叫醒。秦誉正睡得沉,叶安屿不想打扰他,蹑手蹑脚下了床,没等站稳,身后秦誉哑着嗓子开口:“醒了?”“嗯。”叶安屿应了声,一转头,看到他眼下两片乌黑的青,眼皮都是肿的。叶安屿惊呆了:“你这是怎么了?我不会在梦里打你了吧?”秦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是啊,打了我一宿。”叶安屿惊疑不定地张大嘴,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不叫醒我?”“叫你干嘛,我乐意挨揍。”秦誉一本正经地胡扯,穿上拖鞋下床,“你去洗漱吧,我给你做早饭。”他困得站都站不稳了,叶安屿忙把他拉回来:“不用,我自己煮两个鸡蛋吃行了,你快接着睡吧,眼睛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抹点药?”秦誉顶着俩黑眼圈,嘟囔:“不要,我要给你做饭。”“快歇歇吧,做什么饭。”叶安屿直接把他拖上床,摁倒,给他盖上被子,温柔地哄:“这会没人揍你了,快睡吧。”秦誉只睡了三个小时,实在是困得不行,脑袋一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叶安屿揣了俩鸡蛋去上班,路上又买了杯豆浆,过年期间医院人比较少,走廊空荡荡的。跟他一块来上班的同事满脸幽怨:“早上好啊,卑微打工人。”叶安屿笑了声:“早上好。”上午比较清闲,叶安屿正要回办公室,董倩突然打来电话。德国这个点还是凌晨,叶安屿心里一跳,屏住呼吸接通:“妈?”“儿子。”董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重。叶安屿心脏悬起:“出什么事了?”董倩深吸一口气,话一开口就带着抑不住的颤抖:“你要是有空的话,来见你姥姥一面吧。她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可能是不行了……”叶安屿脑子嗡的一声,心沉入深渊。之后他怎么订上机票,冲出医院,叶安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就是像是提线木偶般,被一股强大的劲支撑着,直到赶上最近的一趟航班,才骤然吐出一口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在这种无助惶恐的时候,他下意识给秦誉拨去电话。
秦誉很快接起,刚睡醒,嗓音透着慵懒:“刚想给你发消息,你就打来电话了。”“秦哥。”叶安屿深吸一口气。秦誉被这个称呼蛊惑了一瞬,察出不对劲:“怎么了?”叶安屿惶惶开口,把事情交代了一遍。秦誉听完,先是安抚他的情绪,而后问:“你在机场吗?我马上过去找你。”叶安屿眼尾通红:“别来了,马上要登机了。你帮我跟伯父伯母解释一下,事情处理完我会回来的。”挂了电话他才想起自己还没请假,随即又给蔡教授发了条消息,得到批准后,叶安屿终于心无负担地上了飞机。他焦灼不安地飞了接近七个小时,落地后马不停蹄地打车去医院。时差还没倒过来,叶安屿头昏脑涨,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姥姥所在的病房。老人家已经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球慢慢转向他,瘦骨嶙峋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小屿来啦。”叶安屿紧紧握着姥姥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许是因为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心头再无牵挂,当晚老太太就安然地闭上了眼。叶安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医生护士冲进来做最后的抢救,董倩失声痛哭,各种杂音在耳边乱作一团,叶安屿僵立在原地,仿佛没回过神。直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滴”的一声划破所有嘈杂。叶安屿呼吸一颤,目光触及姥姥安详苍白的脸,当即就崩溃了。他悲恸到极致,险些失去意识,被医护人员驾到了另一张病床上。姥姥是个念家的人,这些年在国外治病,经常念叨着要回去。眼下人已经不在了,身处异国他乡,没办法出殡。董倩只能先将她火化,几日后捧回一盒骨灰,对叶安屿说:“带姥姥回家吧。”会慈爱地喊他“小屿”的老太太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沉默的骨灰盒子。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看似深重,其实不过细丝般脆弱,人一走,什么都断了。秦誉打来电话的时候叶安屿正在办理托运,他接起电话,把事情告诉秦誉。上次这么大悲大恸似乎还是七年前跟秦誉分开的时候。只是他和秦誉尚能重逢,跟姥姥却再无来日。飞机上他沉默地望向窗外,董倩在旁低声啜泣。出机场后他跟董倩回了趟家,推门进去,已是物是人非。这里许久没有人住,空气中满是漂浮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