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宿傩冷笑,“那你想怎样呢?”
“帮我拿条湿毛巾。”虎杖说。
“你叫……虎杖悠仁?而我是两面宿傩。我们调换一下名字,你就变成我了吗?”
“……好吧。”
宿傩回答:“不是。”
“那可是好几百年的时间……”
宿傩没理会他的挑衅,微微一笑:“那种东西重要吗?”
“要我支付代价吗?”
“要是五条老师看见了,肯定要来找你麻烦了。”、
因为不需要任何人,因为只有自己,才有了优越性,才能从时代的血海里拼杀出来,然而轮到现代的五条,感情却成了滋养死亡的温床。
宿傩并不多言,只是双手交叠,展开精神领域。虎杖只觉脚下一空,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向下坠去。他本能地向宿傩伸出手,却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回应。
“诶?”虎杖大惊,“活太久了会连名字都忘掉的吗?”
“答案你自己去找。”
“浴本身是一个强行催熟的仪式,这些兵器并非发育完全的哨兵。他们多半活不过三十岁,长期陷入杀戮,并且得不到向导的疏导,很快就发狂死了。”
宿傩立时打断他:“如果你不是命定,我早杀你几百次了。多点自知之明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心包容。”
“所以呢?”虎杖反问,“早就想说了,贬低别人可不会让自己更高贵。”
这没有道理,至少……这不是虎杖愿意接受的道理。
14
“在我的时代,浴被用来筛选‘鬼人’——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哨兵。很多有名望的贵族会趁战乱时搜罗孤儿,逼他们跳进浴里,能够从浴中跋涉而出的,说明有强大的素质,将来会被训练成为家族的兵器。”
他的脑袋晕沉沉的,电影才看到一半,眼皮就相互打架。忘了按没按暂停键,陷入睡眠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后来……后来的事情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做了个不愉快的梦。
虎杖瞥他一眼:“你是我的伴侣,五条老师是我的老师,地位高低很明显吧。”
“而且我们是命定,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你自己都无法否认。如果承认了这一点,还这么看不起我,你……你是不是在……口是心非啊……”
“好好感恩戴德吧,我可是在为你好。如果放任你继续做梦的话,你很可能会迷失在我的记忆之中。”
倒不是梦境有什么恐怖,而是梦里那个人的态度让虎杖很火大。明明同样是人,他却偏偏要自绝于世。明明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和折磨,却只存活一具空虚的躯壳,没有任何渴望追求的事物,仅仅是靠着“生”的意志和“杀”的本能,踩着他人的尸体步步向前。有理想的人被无情击溃,无理想的人即使遍体鳞伤,也会恢复如初。
“不记得了。”
难怪。虎杖想道。难怪宿傩会那么目空一切。对他来说,同为暗级哨兵的五条会对命定念念不忘,一定是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懒得跟蠢货说话,宿傩回以锋利的眼刀。
“我还有一个问题。”
“因此,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不需要向导的特级和暗级了。”
嘴里渗出一丝血味,虎杖吸掉自己带血的口水。声音因为嘴里的伤口而含糊不清。
“浴。”宿傩没有隐瞒的意思,回答得很干脆。
宿傩哼笑一声,故作感叹:“小鬼啊小鬼。你迄今为止的生命,不过我身上一道刻印的轮回。”
虎杖敷衍地点头,他把毛巾换了一面,继续在脸上红肿的地方冰敷。
“姓名只是称谓,不代表任何意义。因此,你可以把这当做我的真名。”
“那真名是什么?”
“那个头骨……是谁的?”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看到了黑色的河水,那是什么?”
“嗯嗯嗯……”
“小鬼,你最好弄清楚暗级哨兵的地位高低。”
他的指尖堪堪够到宿傩的衣袖,便被重力捕获,如同受缚的猎物,闷头落入无底深渊。坠落的过程漫长得像半个世纪,虎杖睁大眼睛,却只望见穿不透的重重迷雾。如果五条的教学没错,那就是宿傩精神领域的外围
宿傩简直匪夷所思:“我会怕他?”
宿傩两手抱胸,冷眼旁观,唇边一道锋利的笑弧。
“说。”
虎杖并未信服他的理论,但宿傩说忘记了却不是谎话。他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件被宿傩遗忘的事物。
“说了不能伤害别人的吧!”虎杖大喊道。
宿傩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少有的摸不着头脑。他走进浴室,敷衍地往毛巾上淋了点水,半路就丢给虎杖。虎杖接过毛巾,叠成合适的方块,敷在高高肿起的左脸上。
“我喊过你了,是你不醒。打你怎么了,又没死。”
虎杖说:“两面宿傩……是真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