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过去,匾额历经风霜,留下沧桑古朴的痕迹,青柏由小苗长成苍天大树。但沧海桑田,最终三人的友谊仍有了这么一次重聚的机会。只是,如浮桑所言,黎珩已然灯枯油尽,时日无多。先前杀阵的危机一直存在,簌棠心中急切,浮桑陪了她去极东岛,她便将这件魔族要事交到了黎珩手上。彼时,她还不知原身的往事。更不知,如此的苦心极力,以及最后被仙族以恶欲cao控,会让黎珩耗尽所剩不多的生命。蛟之心只能延年益寿,并不能真正起死回生。黎珩并非纯粹的魔或兽族,恶欲之泉无法续他的命,浮桑亦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生命尽头,进入鬼域,轮回转世。你来了。殿内昏暗而寂静一片,晦暗的光中,簌棠隐隐瞧见黎珩和祁以遥依偎在一处,他们的寒暄似乎已经告了一段落。但随着门扉推开,殿内重新有了光亮。浮尘氤氲间,他依在祁以遥肩上,无力地掀了掀眼皮。簌棠轻轻嗯了一声。簌棠和浮桑的身影慢慢走近他眼前,眼前混沌的光变得清晰,他看着簌棠的脸,缓缓道:阿遥与我说了,你不是从前的阿棠。簌棠又轻轻点了点头。对。静默一瞬,她的心有些沉闷,却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死在了另一个世界单独留下祁以遥和黎珩谈心,其实,她本就是为了留给他们挑明一切的机会。但是,在这个世界,她重新复活了。她不是原身,但她为原身活了下来。另一个时空的一切无法改变。可在这个时空里,她受青鸟和祁以遥的召唤而来,承袭其他时空她们的心愿,改变了既定的结局。黎珩看了她好一会儿,久久的凝视,对于一个大限将至的人来说已要耗去不少心力,让他显出几分疲惫。最后,他那双始终内敛如幽深墨色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浓浓的情绪。他的眸色开始涣散,却轻轻笑着。是啊声音轻微,如风拂过。笑过之后,他又叹息一声,其间包含着无数的情,追忆,无奈,懊悔与释然他闭目,轻声道:阿棠,对不起。
这句道歉仿佛很遥远,让在场几人的思绪,都不由飘回了千年前。在原身摧毁自己的那段记忆之后,黎珩误解了她。之后,三人的友情彻底崩塌,青鸟离世,黎珩也与原身渐行渐远。他搬出了魔心殿,与所有人划清界限。但其实,在起初,记忆还未完全从灵魂中剔清,偶然间几次,原身是恢复过一瞬记忆的。青鸟的死,让原身极度的崩溃,每当这时,她都会迷茫地去东郊询问黎珩。谁是青鸟?青鸟为何不回来了?黎珩的答复总是带着不自觉的嘲讽,有时又会如她般缄默不言,不愿提及青鸟。比起亲眼见证过青鸟死去的黎珩,原身表现得更为固执,更加偏执,风褚提醒她要记得自己嘱咐给他的禁令,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兽林全部封印,唯余自己能进入连黎珩也不能。但她,却再未踏入过兽林。或许在记忆深处,潜意识中,她始终不愿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不必亲眼见证,不必亲自验证,一切就好似从未发生。黎珩的道歉是对原身的道歉,簌棠想了很久,最终没有接话。她心中还清楚,于公而言,其实他并不需要道歉。他只是愧疚。因为在这段往事里,他的抉择,是站在魔界这一边。果然,下一刻,他竭力偏头,看向了祁以遥,眼中有着更深的愧疚与无措,对不起,对不起他愧疚,青鸟的死与他也脱不开关系。是他默认了,也误解了原身对青鸟的疏离,表面不曾赞同,可他仍为了魔界而放任一切如此发展着。他清楚原身和青鸟的矛盾,就像是仙魔势不两立的缩影。而他在这场对立中,选择守护魔界。祁以遥伸手捂住了他不断紊动,颤声的唇。这一刻,她当真感受到了青鸟的情绪,又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悟,静默片刻后,缓缓摇了头。阿珩,不必抱歉,你没有错。她道,我与你说了,如若是我,我也会如此选择。这便是我的选择。青鸟早在离世前便做了选择。她不是因为误会与争端让她无力逃脱,而选择自戕的。在最后兽林的危机里,她同样为了魔界安危,选择以身饲阵。若是每个人都只顾及自我的情爱,那谁来顾念苍生的爱?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仙族道貌岸然,咄咄逼人,手段卑劣。他们打着为苍生的名义,却想残害魔界无辜的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