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立性病防治所还借驻长安西路卫生局旧址的某个夏日午后,约了朋友在那儿碰面,正在自动贩卖机前徘徊等候,不期然撞见不知几多年不见的林哥,不过看起来他更是惊慌,像是干了坏事,偏偏又被教官抓到,无处躲藏的国中生。
还来不及打招呼,他令人讶异地冒出一句:「我不怪别人,我没有怪任何人。」林哥张惶失措地大力摇动他的手,一会儿回头看我还在不在,一会儿又三步并作两步地疾速往特别门诊的方向走去
特别门诊是针对爱滋病毒感染者及病患所设立的门诊服务,为了保护个案隐私及避免不必要的困扰,刻意安排在一般门诊的後方,除了当事人,重要他人及相关工作人员之外,一般民众并不知情。
「我不怪别人,我没有怪任何人。」这句话在脑海里嗡嗡作响,林哥应该是对我作了某种宣示,不管那是不是他真正想说的,都能清楚感受到一种局促不安的警讯,令人心慌。
初识林哥在将近二十多年前延平南路地下楼的百乐池,通往休息房间区的走道在电视间後方,猛一看好像什麽都没有,一定要走到底,拐个弯,才会发现里面另有天地。 Yin暗且极为狭窄的长条走道旁,有一间间低矮隔间的炮房,如果一推就开且内有裸男,能上就上,假如门已上锁且传出喘息叫床的声响,不问即知
某次推门,望见林哥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除了一脸的络腮胡,全身都毛茸茸的,再加上林哥皮肤白皙,丰润可口的像头rou壮熊,即使到今天也是红牌,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好货色,当下拼个你死我活,宾主尽欢,从此相约作炮友维持多年。
林哥很有意思,常会三更半夜打电话来,随即骑着他的小摩托车在楼下等候,那时台北市很流行宾馆,两个人今天试试这家,明天试试那家,这次用按摩浴缸高级情人房,下次换异国风味小旅馆,每回休息出入总是妙趣横生。
林哥很重视炒饭的品质及乐趣,嘿咻之前除了从头到脚基本沐浴之外,他会拆下莲蓬头,将软管轻缓地滑入菊花池,再以高温热水柱向内强力喷洒,彻底清洁。我一直不解:那样应该很烫,很不舒服吧?可是林哥乐此不疲,看他又酥又麻的面部表情,或许对他而言,那是另一种高chao的满足,至少,每次提枪上阵的时候,好像把小弟弟泡进滚热的麻辣锅,那种与众不同的感受的确令人回味
假如林哥突然失去音讯,八九不离十是有了新爱人,这种情况通常不会超过半年,详细内情我从不过问,既然林哥不会主动提起,何苦在伤口上面洒盐?只要他自己觉得过得去,就由着他。
有一回床战结束,坐上他的摩托车後座到夜市宵夜,林哥突然要我另外找个小套房,由他代付房租,不过他必须有一把钥匙且可不分昼夜自由进出。这才了解他和那些小爱人的互动模式,可惜我自由惯了,只要想到有人随时可能突然出现,一律免谈。
或许拒绝的太过直接草率,林哥消失了好一阵子,几年之後才又重拾往日炮友的规律,只是他出现的间隔越来越长,换句话说,两人是相聚少,离别多,隔得越久,对彼此的感觉与记忆,越是随着时间渐渐模糊与淡忘。
性防所不期而遇之後,就没再见过面,直到2003年春初的某个深夜到皇宫玩耍,在二楼一间Yin暗的小房间里,看到骨瘦如柴,面容枯槁的林哥。他全身赤裸,和当年初次相见一样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皮肤暗沉乾涩,完全没有光泽,本来就有点中年秃的脑袋,如今更找不到几根头发
他面无表情,紧闭着双眼,也不知是睡死了过去,还是假寐暂时休兵?我轻轻扣上房门,往前靠拢,坐到他的身边。林哥这才张眼仔细望了望:「原来是你。」他叹口气。「还算你有良心。」
「有吃药吗?」
「吃什麽药?我只是糖尿病。」林哥有点不高兴,好像也想岔开话题,一只手就在我身上摸索起来。
「那。。。有看医生吗?」改口问他。
「看医生干嘛?还不就是这样。」
他手臂及手掌的肌rou毫无弹性,像乾枯的扫把在我身上划来划去。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抓抓那里,感觉有点奇怪,可也无意阻止或中断他的试探。此刻除了这些,还能给他什麽?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就这样过了半晌,起身表示要走,林哥突然努力坐了起来,睁眼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挥挥手,好像那就是再见了,他继续原来仰面向上的姿态,闭上眼睛。
担心他会想不开,偷偷在门外守候许久,林哥一动也不动,好像可以那样天长地久的过下去。有些客人走过,往房内探头张望,不是见鬼似地尖声怪叫,就是猛地把门一摔,一溜烟儿地不见人影。不远处,有人议论纷纷
注:台北市立性病防治所现已更名为台北市立联合医院昆明院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