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看着易知秋这孔雀开屏的劲儿,也不知道信没信。在陆宁严苛的目光下,易知秋没再拨弄头发,规规矩矩地站好。不远处驶来一辆汽车,易知秋认得,那是顾汪洋的车,他有点紧张,不自然地扯了下衣摆,强迫症似的,重新戴好帽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副驾驶车门打开,娄牧之走下来,晨曦就在这时升起,照出他单薄瘦高的影子,他看起来像是没睡好,垂着眼皮。易知秋不由自主上前两步,娄牧之抬首,与他的视线对上,那一瞬,易知秋清晰地看见了他眸里闪过一缕光辉,又迅速黯淡下去,随着降落的星点,他瞥开了视线。易知秋心里翻上来一丝酸涩,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看见顾汪洋朝他挥了挥手。“顾叔早。”“早啊,小秋,”打完招呼,顾汪洋反应过来:“你也去参加竞赛?”易知秋点了点头。“我刚刚还问小牧有哪些同学,这孩子也没提你。”“唔,”易知秋一时语塞,半晌后,他才说:“我最后一天才报名的。”“哦,这样啊,”顾汪洋弯下腰,在后车座找着东西,他笑着说:“不过也好,你俩一起有个伴,我放心。”易知秋站在娄牧之斜对角,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日夜思念惦记的人,此刻就在咫尺处,易知秋反而怯了,他不敢越界,只好悄悄偷看他。娄牧之一言不发,单肩背书包,一手拽住书包带子,看起来异常安静,易知秋想着说点什么,他几度试图开口,却觉得自己笨嘴拙舌,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顾汪洋从车座绕到后备箱,侧首说:“我记着培训是一个月,对吧。”“嗯。”娄牧之看顾汪洋不停往他行李箱加装备,劝道:“姨父,一个月而已,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易知秋偏头看了下,摊开的行李箱摆着热水壶,暖宝宝,新的床单被套,还有一些常用药和维生素。顾汪洋动作没停,笑得溺爱:“郊区那边天气冷,听说还经常停水停电,你带着,总有用得上的地方,而且宿舍的被褥不比家里,你皮肤敏感,到时候过敏就不好了。”看着顾汪洋为娄牧之忙碌的背影,易知秋竟有点羡慕,他忽然想,易宴就从来没为他cao心过这些事。箱子不算大,装满以后看起来很沉重。“给我就行。”娄牧之要去接顾汪洋手里的箱子,被顾汪洋错开了。“重着呢,你提不动。”箱子从车尾推出来,顾汪洋打算送他过去,娄牧之更快一步,抢过箱子,说什么都不要他送。拗不过,顾汪洋替娄牧之整理衣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亲密,话语里带着笑:“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娄牧之被他揉得眨眼,偏开头说好。
顾汪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直到两人坐上大巴,他才启动车子返程。娄牧之每次选座位都是最后一排,靠窗位置,车里大部分学生闷头大睡,娄牧之也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有时会轻轻颤动。易知秋好想他,视线从他额前的碎发开始,往下擦去,每一个眼神温柔地掠过他额头,眉毛,下颚。“小木头。”易知秋喊他,声音特别轻,娄牧之最听不了他这样说话,就像有人拿着一根细软的羽毛往心窝里戳,戳一下立马酸软一片。“小木头。”第二声了,娄牧之阖着眼皮,鼻腔中逸出一声“嗯。”“小木头。”这次,易知秋逮住他的衣角晃了晃,娄牧之睁开眼睛:“叫魂啊。”“你醒了,”易知秋看着他的黑眼圈,凑过去了一点:“昨晚睡得很晚吗?”娄牧之往后退,似乎要离他远一些。“还好,今天起得早。”“那你肯定没吃早点。”变魔术似的,易知秋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水晶蒸饺。“我多买了一份。”他一股脑放去娄牧之怀里:“给你。”塑料盒上印着“喜泰”两个字,大冷天的,还冒着泊泊热气,这是娄牧之经常去的一家早点铺,他最喜欢的就是蒸饺,店面位于一条偏僻的老旧小巷,连单车都没法通过,只能步行,巷子里全是坑洼和积水,易知秋的那双白球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鞋面沾满黑色污泥。“吃啊。”易知秋冲他仰下巴。娄牧之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睛,那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专注,满含珍重与柔情。那眼神让娄牧之心头一跳,他忽地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易知秋歪着脑袋去看他:“怎么了?”娄牧之指了下他的白球鞋:“你鞋脏了。”易知秋多有爱惜球鞋,娄牧之是知道的,他把脚缩回去:“多大点事,回宿舍洗洗就好了,快吃,不然要冷了。”见他还没动作,易知秋干脆自己动手,他撕开一次性筷子,把塑料盒拿过来,打开盖子,白色雾气萦绕着,香味瞬间钻进了鼻尖,他夹起一个蒸饺,送到娄牧之嘴边。娄牧之挡住他的手,接过去:“我自己来。”瞧着他吃掉一个饺子,易知秋才弯下眼睛,一脸孩子气地笑起来:“好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