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的何非没有携带任何氧气设备,他半裸着上身,下身则穿戴着一条青蓝色的鱼尾,鱼尾尾端坠有珠宝模样的装饰,摆动间是令人目眩的五光十色,从绿色水草丛中游曳而过。
“何非?何非?你怎么了?”
“嗯,好的,要叫人来修吗?”何非小心翼翼把盘子再次放回桌上。
“给,”何非主动递上备用的新灯泡,同时从马哲手里接过那个已经盖着一层灰的老灯泡。
不出意外的,当何非找到母亲的时候,她正在村里的棋牌室与人酣战。
马哲的动作很慢,留出了足够的反应时间,然而何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他愣愣地看着对方,看得马哲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偶尔,何非会从动作艰难的作业中抬头,望向旁边邻居家门缝里透出来的点点微光。看着那细细的灯光残影,他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念头:
他像往常一样拉亮电灯,可预料中的光亮并未立即降临,他鼓捣了一下,随后知道这是灯泡坏了。当时他不过一个孩子,对这全然的意外毫无经验,只能依照本能去找父母。
如果,如果长大以后能成家的话,我也想拥有这样一个家——一个可以一直为我点亮一盏灯的家……
“是被灯光刺到眼睛了吧,下次注意,不要一直对着灯泡看。”
也许是七岁,或者是八岁那年,何非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村子里的蛙鸣响成一片。
“不用,我先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几次试图唤醒父亲的举措都遭遇失败,何非没有再继续。月光被移动的云层渐渐遮蔽之后,他独自一人踏着阴影回到了家。
何非站在地面努力用双手扶稳人字梯,看着马哲一步步踩上去站到顶,然后伸出双手旋转卸下旧灯泡。
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依旧是一片漆黑,何非并不意外,这个时候,父亲应该还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而母亲,她或许还沉迷于和朋友们的牌戏。
考虑到家里有备用灯泡,特意叫一趟维修人员过来又太过麻烦,马哲决定自己直接上手。
当他用瘦小的身体从四周密密麻麻的观战人群里奋力挤进去的时候,她只是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发出驱赶似的声音:“去去。”
马哲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好啊,刚好我有空。”
当马哲看到何非出现在那个巨大的潜水缸里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欣赏那过于炫丽的人鱼装扮,而是担心起对方是否会因为憋气而难受。
夜晚的月光寒而凉,像霜一样铺在地面上,就在这片月光里,何非背着书包踏上了寻找父母的小路。
月光看起来明亮,但用来写作业还是太过勉强,在黯淡的光线下,字迹难以避免地变得歪斜,就像何非那张皱在一起的脸。
他有些懵地站在原地,马哲的声音很快从旁边传来,伴着一束明亮的手机灯光:
“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变得红通通的。”马哲伸出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摩挲过何非不知何时泛红的眼圈。
何非的邀请并不准确,与其说他要参加的是一场“潜水”表演,不如说是一场“人鱼”表演。
经过一番紧急检修,马哲确定只有客厅顶灯不亮,其他地方都没问题,大概率是灯泡线路老化自动熄灭,需要更换灯泡。
再次回到灯泡下面,他双手扶稳梯子,抬头望着马哲一步步从高处走下,就在这一瞬间,一段久违的童年记忆从何非脑海中浮现。
于是他又一次被无情地挤出门外。他没有气馁,继续在村里寻找起父亲,直至在村口找到那个浑身满是酒气、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身影。
“小心,客厅灯突然坏了,你注意脚下。”
马哲早知道这个年轻人有一副过于俊美的皮囊,然而当何非摆动着鱼尾向他游来的时候,他依然产生了一种心脏被狠狠击中的晕眩。
动站起来收拾碗筷,马哲倒也没出声阻止。
一声呼唤将何非从回忆中唤醒,他回过神,看到马哲正站在他面前。
没有再去管那个坏掉的电灯,他搬起一把小板凳坐在家门口,就着稀疏的月光写起了作业。
仔细观察后确定何非面容上没有任何因为憋气而产生的痛苦,马哲这才松一口气,有心情观赏起这幻想童话般的人鱼表演。
正要端着盘子去厨房,何非突然感到眼前灯光一晃,接着连闪几下,然后彻底变暗。
何非的水性极好,常年潜水游泳的躯体肌肉饱满、线条分明,那张俊
等到马哲收回手,何非突然问道:“我明天有一场潜水表演,你有时间去看看吗?”
“嗯,”何非轻轻应了一声。
听到上方传来的金属底座咬合声,何非按照马哲的吩咐按亮客厅的开关,光芒瞬间从头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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