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姝还没等到那仆人回来,管家和千鹤更快一步赶至:“有件事,要劳烦鸠山医生,请带上医药箱速来。”“请问管家,府上发生了什么事?”管家低声:“平日里为大小姐送饭的爱子自杀了。”他又对千鹤道:“你去找几个力气大的女仆,把大小姐绑起来。无论大小姐说了什么话,你们都不要听。公爵大人问起为何,你尽管往我身上推便是了。”千鹤道了声“是”便退下了。朱文姝焦急,怕是毓殊暴露了,这群人有所察觉:“为何要将大小姐绑起来?”管家道:“没人看着她,我怕她出了意外。”“那你让人看着她不就好了?”“不能让人看着她了。”管家抬起手,抹了一把汗,“您快去看看爱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朱文姝满心狐疑去了仆人居住区,看见躺平在仆人餐厅餐桌上的爱子。青紫肿胀的脸、暴突的眼珠、微露的舌尖……衣裤上有失禁留下的脏污,加上脖颈上的勒痕与悬挂在吊灯下的绳索,昭示了爱子的死因。人是救不回来了,朱文姝初步判定,爱子大约是四个小时前死亡的,那时候正是凌晨,餐厅里没人。如果不是仆人们吃饭的时间到了,人们只会更晚发现她的死亡。“爱子是给大小姐送饭的,那今天是谁给大小姐送的饭?”朱文姝疑惑。一位女仆道:“是野村千鹤女仆长。最近爱子请了病假,送饭就交由女仆长了。”“爱子得了什么病?”朱文姝戴上手套,翻看爱子的眼睑与口腔。除了一些出血,她并没看到什么病灶。“不知道,但是……”方才说话的女仆似乎有些犹豫。管家急躁:“鸠山医生问你话,你不要支支吾吾的。你们知道些什么,都交代给医生。”朱文姝不明所以:“管家,我只是个医生,又不是侦探。死了人的事,我想您还是尽快报警吧。”管家大急:“爱子、爱子她写了一封遗书,在哪呢?你们快拿给医生看看。鸠山医生,这事关大小姐,您一定要看看。”说是遗书,其实只是在日历上胡乱写的几句话。因为是岛国文字,加上爱子本身文化不高,一连串歪歪扭扭的假名让朱文姝看着头疼。不过有一点朱文姝可以确定,如果遗书是真的,自杀也是真的,那么爱子一定是疯了。44、我是■■我在飞太阳在流血■■■■大海里有什么于审■■■■■■日历上有六行字,依稀看得清的只有三行。乍一看有些像诗,但毫无逻辑、且没有韵律。朱文姝询问仆人们爱子有没有吸食大烟的经历,大家都说爱子很规矩,也没那个钱堕落。
仆人们断定爱子是疯了,是因为爱子最近经常在宿舍里胡言乱语。“她经常说自己是神,是主。还经常问我们,知不知道大海里有什么。”一个仆人小声说。好了,日历上第一句话后半是什么,已经有了答案。“‘太阳在流血’,是说夕阳是红色的么?” 管家疑惑。“不要揣测这些没逻辑的话。”朱文姝警告。她大概知道爱子为何发疯了。语言可以蛊惑人心。比如,很多人会被邪教洗脑。比如,在岛国,国民被天皇灌输军国主义思想、对战争无比狂热。朱文姝想起她在庆应的医学导师说过,医生不要试图理解Jing神疾病患者话语的含义,可以揣测的,只有病人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否则救人者将落入深渊、不得善终。管家是有见识的,他大概猜到了爱子发疯的原因,所以,他才会说此事事关大小姐吧。朱文姝回到藤原笹子的卧房,刚好看见千鹤在给毓殊喂水。不过,从毓殊吞咽的样子看,她像是在吃药。“她刚刚吃的什么药?”朱文姝问。“是安定。”千鹤说。“维生素片吃了吗?”“还没有。”朱文姝望着被五花大绑、半躺在榻榻米上毓殊,“她这么可怜,瘦脱形了,又是一身伤病,你们却绑着她。”千鹤惶恐地跪下道歉。“你们害怕她,却不知道她也在害怕你们。”朱文姝给毓殊解开绳子,“你瞧,她平时都不会出这个屋子的,她对外界充满恐惧。你们这样对待她,是在刺激她,这样很难治愈病症的。”“您说得是。”千鹤颤抖。“野村小姐快快起来吧。这儿有我照顾大小姐,剩下的药我来喂她。”千鹤应了一声“是”,等她站起来时,看见鸠山医生抬手轻抚大小姐的额发。要不是小百合是个女的、又是大小姐的主治医生,千鹤大概会制止她——这是何等僭越的行为。真意外,大小姐并没有抗拒鸠山医生的抚摸,眼睛里反而带着点好奇、细细打量着鸠山医生,末了,还绽放出一抹暖洋洋的笑容。千鹤松了一口气,她好久没见过大小姐笑了。看样子大小姐心情不错。说起来,自己侍奉大小姐这么多年,之前竟然没注意到大小姐笑起来有虎牙。千鹤退下了,朱文姝瞧着毓殊的嘴角——毓殊方才一咧嘴,火泡裂开个口子,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