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用?围裙擦了擦手,一直站在?桌边,奇怪又疑惑地看着这个穿着西装的客人。游时抽了筷子,低头尝了一口,味道?没变过?。“好吃吗?”王叔问。“好。”游时冲他竖起大拇指。王叔又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离开,没过?多久又在?他身边晃了三四次,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低声问他:“小伙子,我看你有点面熟啊。”“啊,是么?”游时抬起头冲他笑笑,又飞速低头去吃面,眼睛里面有光闪动。“我听你口音也像本地人。但看你打扮又不?像……”王叔犹豫着说。“来出差的。”游时说,“不?是本地人。”王叔看着他,很轻地“啊”了一声,终于点点头,进了后厨。面还没有吃完,外?面响起一阵汽笛声,游时回头看向店门口,没看到汽笛声的来源,却看到了站在?店门外?的人。那人身形颀长,穿着到膝盖的黑色风衣,手里打着一把黑色雨伞,因为雨势太大,身上还是shi了,他没有进来,就沉静地站在?店门口。时间飞速倒退,像是海水退chao。无数瞬间向他席卷而来,最后,25岁的游时坐在?店里,见到很多年前?冒着大雨拉着行李箱回江城找他的少年。游时耳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听过?的话。“……一个雨天他撑着伞到我店门口,雨水那个大,他浑身都shi了,站在?店门口不?好意思进来。”“他站在?店门口抖水,说北京不?缺这一口,他就是想回来,想回江城。”游时那个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天旋地转,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疼得他有点发懵,他不?知?道?江应看到他没有,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盯着桌子,像是能把桌子盯出来一个洞,三秒后,他站起来,没吃完的面扔在?桌上,而他低头匆匆走出去。他和江应擦肩而过?。所有感官都在?此刻放大,他能听见电流的滋滋声,雨水砸向地面的声音,能看见江应靠在?门外?的黑色雨伞上的水珠,靠近他的瞬间,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好闻的松木香。但他理解不?了这些?意味着什么,他的脑子几乎是木的,大脑完全宕机,两条腿机械地往外?走。在?他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听见江应有点冷但清润的声音。他下意识顿住脚步。“要碗面,不?要香菜。”江应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在?前?台点餐。所有声响空了一瞬,现实世?界逐渐回笼。他是来出差的,三天后他就会坐上回上海的高铁。游时笑了下,走出店门,呼地松了一口气,江应没有看到他。只是在?沿着人行道?往前?走的时候,又后知?后觉地难过?。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游时心想。这样也挺好的。游玉书做出那样的事,自己?提了分手,他不?敢见江应。江应大概……也不?想见他吧。游时在?心底安慰自己?。车停的地方有点远,他迎着风雨,闷头往前?走去,渐渐浑身都shi了。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先生!”他回头,看见是面馆里那个圆脸的看起来年龄很小的前?台。“怎么了?”游时站定脚步问。前?台用?手挡住雨,急匆匆跑过?来,递给他一张名片,说:“这是店里一位先生让我给您的。”游时低头,整个人愣住,瞳孔猛然一抖。他看不?清名片上面印的公司,也看不?清名字前?面带有的种种复杂的绰号,只看到一个名字。——江应。“好像没说什么了……”前?台犹豫着。“哦,好。”游时转身,把名片揣进内兜里,防止被雨水淋shi了。“噢对了,我想起来了。”前?台这时候在?他身后冲他喊,声音隔着雨幕传过?来,显得那么不?真实。“他说,想见他,就给他打电话!” 你啊游时浑身shi着?回到酒店的时候, 雨水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江城下雨的时候总会起风,雨水就斜飘着砸到玻璃门和窗户上。他拒绝了酒店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纯白色的毛巾, 一个人上?了电梯。名片被他保护得很好,只有?边角在递过来的时候沾染上了一点雨水, 从衣服里面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体温。屋里没开灯, 他一个人坐在窗前, 反反复复去看那张名片。名片是?黑金色的,最上?面是?名字, 下面留了电话、邮箱, 和自己的github主页。游时看着?名片想, 他果然还是?学计算机了啊。像他那种人,就应该学计算机。游时在国外的时候,游玉书强迫他读了工商管理,要把他和江应最后的相似点也抹去?。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很少?敲键盘,距离那些复杂的编程语言越来越远, 后来他强硬地选了计算机的辅修, 再碰到那些熟悉的东西时, 他像溺水的人终于见了氧气。当时跟着?计算机专业的同?学一起上?课,老师曾经惋惜地问他为什么不来计算机学院, 又竖起大拇指说他的基础很好,是?他教过的学生里见过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