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车去的, ”江屿眠靠在椅背上,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代理人没说出口的话。他那天过去, 下场是临时起意, 主要是卖车,倒没什么被人质疑资产状况的情绪, “我准备回国定居,这边的财产正好处理了。”代理人还要再问,江屿眠不至于因为这些问题恼羞成怒,但也不想在这儿多兜圈子,敲了敲桌面,直白道:“费尔先生,拍卖会我也会出席,我只是需要一个了解拍卖进程的人替我在最合适的时机出价。”“保证金由我缴纳,结款直接走我的账户。”“莫里森向我介绍的是你,不是你的公司。”这种绕过公司还没什么风险的单独雇佣,代理人求之不得,立刻表示理解:“是的,竞拍常常要举牌很多次,我可以为您代劳。”“合作愉快,江先生。”江屿眠颔首。然而拍卖会当天,江少爷并不愉快。第一件拍品是一对直径达到20毫米的南洋金珠,江屿眠看过预展,对珍珠的品相心里有数,代理人在他的示意下象征性地举了举牌子,在价格超过五万欧元之后就停手,最终金珠以十二万欧元的价格成交。代理人耸耸肩:“看来今晚的氛围会很热烈,或许会有新的记录诞生。”氛围热烈是委婉地说法,这一对金珠色泽浓金,正圆无暇,难得的是还凑成了对,但即便如此,这个价格也高于目前的市场价。代理人说话的时候一边注意江屿眠的表情,他看起来不太愉快——跟价格没关系,他从进来就不愉快,大半的注意力也不在场内,在手机上。通常这种大型拍卖会都在晚上举行,这次也不例外,顾忌着晚上结束之后国内是半夜,江屿眠下午给林鹤书打过电话,但没接通。这两天他事很多,要处理财产,还要在工作室花大量时间,每天跟莫里森交流的时间都比林鹤书长,昨晚就因为跟莫里森沟通错过了打电话的时间,早上他睡过头错过了来电。下午又没接通。接连不断的错过让人心烦。江屿眠又看了眼时间,对代理人的话没太大反应,等他说完过了几秒才说:“优先红钻。”拍卖顺序按照估价从低到高,越往后价格越高,红钻排在倒数第三件,江屿眠没有再看手机,期间拍了一枚1472克拉的祖母绿。那枚红钻在钻石中来说不算大,不足一克拉,但是颜色非常漂亮,不带紫调也不带橘调,是非常纯正的红色。这样的红钻,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稀缺的,不论是为了收藏还是投资,或者是作为什么赠礼,它无疑都非常吸引人。底价一百万欧元,最低加价幅度一万,都不算高,但拍卖师的嘴几乎要跟不上出价的速度,价格在短短四分钟内就翻了倍,拍卖师口中喊出两百万的时候,竞价频率才开始降低,出价的人也换了一批,代理人开始举牌。
林大夫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发过来的:「值班查房,没接到电话」江屿眠才想起来他今晚值夜班,他打电话的时间正好是最忙的时候,但江少爷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问题,不见喜怒地回了一个字:「哦」半点没想过,前面两次因为他的缘故错过通话时,林大夫是以怎样包容的姿态原谅了他。好在林大夫一向践行君子之道,不光宽以待人还严于律己:「对不起。」江屿眠换了个坐姿,脸上带了点笑意,发过去的信息却是:「对不起就完了吗?」难得有林大夫说对不起的时候,江少爷抓住点把柄就开始拿乔,林鹤书倒配合:「那你说呢?」江屿眠抽空看了眼那边越来越激烈的竞价,照这样下去,拍完红钻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应该不够竞拍压轴的大钻石,他想了想:「有钱吗?」别人问这个话多半是要开口要钱了,但江屿眠不会缺钱,林鹤书于是问:「怎么?」江屿眠看着电子屏幕上不断往上跳的数字,已经接近他们先前预估的价格了,代理人往他这儿看了眼,江屿眠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这边继续打字解释:「想买点东西。」还真是要钱。林鹤书还是头一次听见江少爷开口要钱,照常理来说,江屿眠缺的钱也不是他能给得起的,但他没有多问:「稍等」片刻之后,林鹤书给他转了一笔钱,六位数,有零有整,每一位都不一样。江屿眠原本以为他会收到520之类有特殊意义的数字,没想到这么多,还是这样一个不规整的数字,一时间顾不上场内竞价,生出个近乎荒谬的猜想:「你该不会把所有钱都转过来了吧?」林鹤书:「没有」这话看起来没什么可信度,江屿眠打了几个字又删除,打了几个字又删除,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问:「那你吃什么?」林鹤书:「留了两百买菜,食堂也能吃,应急有信用卡,后天发工资,年终奖也快了。」林鹤书:「不用担心」江屿眠几乎可以想见他说这番话时的淡定姿态,不知道该说他是太老实还是太聪明。江少爷从小到大没缺过钱,正是因为不缺钱,他可太知道钱是个什么好东西了。林鹤书能一句不问把存款全掏出来给他,固然因为他自己有足够的底气,爱在哪钱在哪也不是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