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舟摇摇头,笑道:“没事。”说着话,顾良舟不着痕迹地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掩的不是掌心上我伤的那一个血窟窿,而是手腕上的那道极深的口子。我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并未挑明了说,只心里暗暗起疑。难道……正思索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我朗声询问,马夫未回话,雪蛟却已撩了车帘,探了头进来。“主子!你来啦!”他声音洪亮,含着欣喜,像铜锣似的,倒是与吵吵嚷嚷的顾良舟很是相似。我抬眸看向他,“可都收拾好了?”雪蛟点头:“车都已套好了,东西也都收拾得了,即刻便可启程。”我撩起车帘往外看,便见钦北和九阙两人各坐在一架车上,只缺了泠鸢的身影。“泠鸢呢?”我问。雪蛟道:“公主今日里身子不爽利,泠鸢姐姐便在车里头伺候着了。”一天天的,净正些幺蛾子。我捏了捏眉心,吩咐道:“叫她过来与本尊同乘吧。”雪蛟应声,转身便去传令了。他一走,一直在旁边听我们说话的顾良舟忽有了怨言。他扯了扯我的袖子,说:“你叫那劳什子的公主上来做甚,难不成我们要三人同乘?那也有点太挤了吧?”我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伸手朝马车外一指,“你去坐那一架。”顾良舟撇了撇嘴,往后一靠,又摆了个无赖的架势出来,“离了你我害怕,我要与你一起。”“再说了,你们孤男寡女的同坐一车,就不怕人说闲话么。”我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反问:“那是本尊的未婚妻,谁敢说闲话?”闻言,顾良舟面露惊愕。他指了我半天,脸上的表情又是嫌弃又是惊怒,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既有未婚妻,怎么还去那等地方找小倌?”我也后靠了车厢,接着反问:“怎么就找不得?”顾良舟一噎,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就在这时,许怡安弓着腰走了进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抬起头来看见我们的时候,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瞅了瞅我,又看了看顾良舟,随后又看向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没有。”我倾身过去推了推顾良舟的肩膀,催促他下车。顾良舟木着脸看了我一眼,弯着腰慢吞吞地从车厢里走了出去。
他走后,许怡安才爬过来,坐到了我的身边。她往外头瞥了一眼,确定顾良舟上了另一架马车后,才跟我说起了话。她撞了撞我的肩膀,坏笑道:“行啊你,身边的桃花一个个都是极品啊。”我心知许怡安又想歪了,也不想多做解释,只眯起眼,疲惫地说:“什么极品,尽是些要命的美人蛇罢了。”许怡安眉梢轻挑,“越迷人的越危险,那岂不是更刺激。”她眉眼含笑,更显得生动,如今倒是半点心虚都看不出来。我盯着她,一时也看不出她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做戏做得好。许怡安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脸颊,问我:“我脸上有东西?”我摇了摇头,顺手拨弄她头上金钗的穗子玩,“陆翩然怎么样了?”说起这个,许怡安霎时撇起了嘴,不过不是不满陆翩然,而是对林祺东颇有微词。她道:“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林祺东恨不得长在翩然身上,小尾巴似的,我想跟翩然独处都没机会。”我好笑地看着她:“人家两个浓情蜜意,你跟陆姑娘独处干什么。”“哎呀,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嘛,你们男人是不会明白的。”她又啧了一声,“每回翩然一出来,他眼珠子都不会转个儿了,我定眼一看,他肯定是个恋爱脑。”听着她又冒出来个我从没听过的新词,我不由得问道:“何为恋爱脑。”许怡安瞥了我一眼,又掰着手指头给我数所谓的恋爱脑的诸多特征。起初,我只当是听故事,可越往后听就越觉得浑身不舒服。这将自个儿贬到泥里,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讨好别人,说的不就是从前的我么?从前的我,不就是这般辗转在他们之间的么?原来那令人不齿的“恋爱脑”是我。许怡安没发觉我的异样,还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打我的耳光,叫我难得生了几分难堪。难堪之余,又有几分庆幸。如今醒悟也不算晚。“玄之?你怎么了?”许怡安推了我一把,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在听。许怡安没疑心,又接着与我说话,她叽叽喳喳的,活像是只麻雀,嘈杂得很。一想到还得与这麻雀同坐上几日,我就忍不住叹气。早知道一副药毒哑她罢了,毒成傻子也不错。傻子。我忽然想起了疯疯癫癫的萧何。一个大夜加上半个白天,他别死了吧。我一惊,忙倾身过去,扯开软垫上的锦被,打开暗格,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成,还活着,只是脸色白得吓人,得给他吃些东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