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深吸气——糟糕,他们的人被发现了!他刚猛推开门迈步,却忽而听到身后座椅声倒地,紧接洛嘉的尖呵声残酷地刺穿他的耳膜:“来人!有刺客!!!” 回京虽说贺云铮自从看到秦恒的人落脚驿馆开始, 心中已然做好了双方激战的准备,但万没想到,前一秒他的人被发现, 后一秒, 他竟被洛嘉揭穿!心中闷楚无可发泄, 他咬紧牙, 奋力冲破阻拦的兵将, 硬着头皮死不回头——事已至此, 直到此刻他仍私心想着, 就让洛嘉误以为自己真是个侮辱的绿林强盗得了!驿馆里一片混乱, 秦恒目光如火般凝着已经杀到了楼下即将与大部队汇合的贺云铮, 回头使了个眼色, 派魏川拦住了正穿戴好了衣裳,打算从屋里奔出来的洛嘉:“前方危险, 郡主止步!”洛嘉故作惊慌地深吸了口气:“是京中的人追过来了吗?”她故意提到京中,就是为了让秦恒记得, 他如今的敌人可不止眼前这些。秦恒略微沉yin, 沉声吩咐魏川拨几个人, 先带洛嘉离开。洛嘉心脏猛跳了几下, 死死盯着秦恒:“你要带我去到何处?”“汾州, ”不出意外,秦恒的势力仍旧蛰伏在北边,他近似宽宏大度地看着洛嘉, “本王说了,定会护着你。”洛嘉喉头哽了一番, 在一片嘈杂怒吼声中,这声看似不计前嫌的话语, 却最最让洛嘉感到可笑,感到恶心。然而她不会临门一脚与秦恒翻脸,她用尽全力维持住冷静,仿若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风雪夜,从外看来平平无奇的驿馆,里头已经杀红了眼。贺云铮脑袋还是清晰的,他杀出条血路后,眼见秦恒高高在上死死盯着他,不好奇也不担忧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只有条不紊地命令手下务必保住耶律衍!众人刚退出驿馆,便见一队人护着一辆马车从侧面小门快马离开。贺云铮脚步一顿。风雪大作,迷人视线,也吹开了车帘的一角,露出了车中女子和风雪一样冰冷的眼眸。两人的视线说不清究竟有没有在这样的雪夜中碰上,也或许是贺云铮杀人时带起的血遮住了他的脸,让他怔愣猜测洛嘉是真的没有看到他。但下一刻,虞焕之一刀砍下来,冷静击碎了他的一切粉饰。“虞统……”贺云铮惊声未完,虞焕之似乎对二人重逢毫不诧异,迎着他的脑壳又是一刀!
贺云铮本能挡住了攻击,然而对方没有丝毫犹豫又是一下,他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同样寒冷的念头——洛嘉,是真的没认出他吗?他如坠深渊,迟疑跳动的心脏被狠狠戳穿。秦恒拨出人,与郡主府的人合成一小队人马,紧密拥护着马车,在风雪中艰难疾驰。马车中的洛嘉紧闭着眼,一点一点默数着自己已经行了多久。她不能真的去与秦恒的另外兵马汇合,否则就是自投罗网,永无自由。她努力把脑海中别的思绪都拨开,特别是刚在驿站门口瞥见的那一眼。贺云铮似乎又高大了不少,宽肩窄腰,一身单薄手握长刀,囫囵一眼,竟已不似个少年,而是拔高成了一个蕴含危机的成年人,身上带着轻易难掩的血腥气,已不知杀过多少人了。难怪他潜入自己屋中的时候,自己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更加果断沉冷,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在背后只会依恋地拥抱着她。洛嘉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一口一口细数着时间,用冗长的数字将她所有的怨和愤,还有几乎寻不到的一丝丝烦杂忧思彻底掐死在心底里。他早已与她无关,从他选择从自己身边离开,他的荣宠死活,就再与自己无关。……今日算他运气不好,恰好撞上了秦恒,撞破了她的计划,这才成了她逃出升天的垫脚石。因为洛嘉不会、也不允许自己去信赖,甚至祈求对方今日能救自己出困境,她会远远甩开这些背叛过她的人,重新去到一个无人敢动摇她的地方!可洛嘉到底数断了数字,愤怒地狠狠锤了一把马车的木板!马车外的兵将们听到动静,有心者面面相觑暗中传递颜色,而晋王的人却不满已久——魏川冷声提点:“郡主稍安勿躁!”要不是这丧门星,他们今夜本可以安安稳稳在驿馆中睡一觉,何须受此大罪?而如今他们在外冻得呼吸急促,她在马车里好好待着,还有什么脾气好发的?呼啸的风雪和奔腾的马蹄声盖过了马车里的声音,这些晋王侍卫没听见动静,冷着眼收了声。而下一刻,从背后闪过的寒芒照亮雪地!为首的魏川赫然瞪大眼,然而他的反应似乎慢了三分,还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脖子上一热,随即自己的温度大肆挥洒在严寒的雪夜中。“……我想你死很久了。”车帘未掀,里面的贵女却宛如已经看到了一切。一场大雪,四面楚歌。洛嘉坐在马车中,静静听着外面的吼叫与嘶嚎。秦恒没准许她多带自己的人出来,也是防她生出二心,可秦恒万没料到,哪怕她身边只带了几个人,对上早早被下了药的晋王府之人,也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