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乃当朝储君,身后是赫赫显贵的路家!别说一具无名无姓的尸体,就是那刺客红口白牙在朝堂上举证,陛下会信?朝臣敢信?怕不是最后只落得‘手足不睦’的怪罪,被人拿了把柄。”
瘦弱的青衫书生紧随其后,背着书箱,一进来就急不可待地俯身端详黑衣人的面孔,细长的眉眼微眯,好像在微笑,又好像仅仅因为火光太刺眼。
他的感觉很敏锐,判断的一点没错。
不等冷汗流下,他几乎能感受到身后那双眸子,是比剑锋还要冰冷瘆人。
“可是这几年越发憋屈了!居然这么轻易就撤了军,一旦回朝哪里还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柳文翕后退一步躲开扬起的尘土,蹙眉将目光穿过小山丘般的营帐,落在一辆马车上。
柳文翕青衫翩然,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不动声色从死尸坑里挪开目光:“整整十七个,身手都还不错的‘马匪’!殿下此举可是高明的很!”
“咱们的陛下可是惜才之人啊!”
武冈恍然:“原来这戏是给皇帝看的!可如此一退再退,何时是个头啊!”
柳文翕笑眼弯弯,露出满口细白的牙齿。
此时帐中有不少将官闻讯赶来,屏息看向榻上,俱都等着一个昭然若揭的答案。
“这一切还得听二殿下的。如二殿下允准,属下有的是手段叫他开口。”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柳文翕柳文翕瞥他一眼压低了声音。
“传话下去,今夜遇马匪突袭劫杀,幸得及时发现,如今已尽数剿灭。”
然而那寒星般的眸子只是淡淡一瞥:“杀了他。”
不行!还是憋屈!
“不会太久的。”
很快乌云退散,明月当空。
“明明是刺客,还说是马匪!高明?我看是殿下怕开罪太子,主动认输了!”武冈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年轻人着素白寝衣闭目养神,刀刻斧凿般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有些捉摸不定。
“温柔点,武冈,留着舌头还有用!”
声:“有刺客!保护二殿下!”
他愤愤将个脑袋大的石头一脚踢下坑,听得一声脆响,如同熟透的瓜摔得稀巴烂。
“老子跟着校尉大人就是图个痛快!如今他要向那黄口小儿俯首,老子还稀罕个屁!”
年轻人冷冷看他一眼,声音冷酷而平静。
借着同伴的掩护,领头的黑衣人闪身进入将手中钢刀猛地一掷,可刚出手,这久经百战的杀手下意识心中一凉。
紧接着就是短兵相接,周围忽的亮起火光,顿时如同白昼。
“殿下可是信不过我的手段?”书生微微一怔欠身道,“您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武冈不吭声了,支着耳朵听他继续说道:“殿下在朝中没什么根基,可手中有这支铁浮屠。如今虽然停战,多年来的赫赫战功还是在的。”
众人马首是瞻,也没片刻犹豫地低眉垂首,纷纷退出账外。
钢刀透过羊皮褥“当”一声插在木板上,里面分明没有人!
马车密不透风,四面蒙着厚实的黑布。
武冈将手里的浑圆物事往坑中一扔,拍手笑骂道:“真他奶奶的痛快!老子可整整半年没如此痛快了!都快忘了割人头的感觉!柳大人要不要也试试,爽的很!”
“不等他们束手就擒,就有人用淬了毒的暗器灭了口,这个可是咱们仅剩的宝贝!说不了话可如何是好?”
等账外拼杀声渐渐平息,执剑人的脸上居然多了一分尘埃落定的释然,但寒星般的眸子依然透出危险的气息。
“放在以前是不会!要不是看他百里堂在军中铮铮傲骨,老子才不会这么多年只为在他手下做个司马!”
不对!声音不对!
长剑入鞘,几乎在同时,门外大踏步冲进来一个体格庞大的将官,只一掌就将黑衣人摁倒在地,捏着下巴将一个小药丸混着血水掏了出来。
“我说,杀了他。”
不知是对眼前的猎物极力忍住战栗的样子感到满意,还是因为这种景象早在他脑海中一遍遍上演,如今只是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柳文翕淡淡看他一眼,略有不屑:“武司马这可就想错了,你跟随二殿下比我久的多,他可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武冈还要说什么,被青衫书生一记白眼给瞪了回去,于是整容拱手应声是。
与此同时,寒如玄冰的剑锋抵住后颈。
书生不耐烦地斜他一眼,起身朝已安坐榻上的年轻人拱了拱手。
“你那也忒麻烦!不如直接杀了他,拿着人头往那小子眼前一扔,看他还敢否认!”武冈的声音如同惊雷。
奔走拼杀的人影映在营帐上,刀剑铿锵,里面却没一点声响。
但他看不到的是,执剑的人嘴角却是微微挑起的,如同孩童观赏细草下的蛐蛐。
武冈冷着满脸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