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狠的人,和饿狼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那个画面,她哭得愈发凄凉,跟噩梦一般,她大儿的血流了一地,她家老头子和老二被打得满地打滚,满村子鸡飞狗跳,家家户户都是惨叫痛哭声,乱了,彻底乱了。
起时,饿极的人和野兽也没啥区别。
“啥强盗?杀人抢粮?你莫不是在胡诌吧,咱们定河镇又没有土匪窝,谁人有这么大胆子?”舅舅一死,李大郎顿觉靠山没了,这些日子在村里夹着尾巴做人,心里正惦记着岳家那几个兄长,寻思回头得来往亲密些,舅家已经靠不住了,但他还有岳家呢,他岳父岳母可是愿意为了女儿打上别人家门的狠角色。
那是卫大虎他们进山的第三日,周家老两口当初带着一家子子侄气势汹汹打上陈家,那横强霸道的样子让大河村的人记忆犹新,尤其是周婆子坐在地上蹬腿撒泼的泼妇样,她那张老皮子就没一个人不认识,所以当她哭嚎着跑进村时,那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死了男人的凄惨声儿,把所有窝在家中猫冬的村民都惊动了。
周婆子到了女儿女婿家,都顾不上地上的雪,脱了力般一屁股坐了下去,一张布满丘壑的老脸满是泪,拍腿哭嚎:“苗花啊,我的苗花啊,你赶紧回娘家看你爹最后一眼,咱家遭大难了!!你大哥被人打死了,你爹和你二哥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那口气不知道啥时候就咽了,咱家的粮食都被那群人贼人强盗抢光了!我们村遭了土匪,一伙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群人,拿着刀见人就砍,家家户户的粮食都被抢了,呜呜呜……亲家,我的老亲家啊,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求你了,你大哥是个本事人,还认识县里的官爷,我想报官,我要报官抓他们,我大儿可是被活活砍死了啊!!”
…
李家是如何一番兵荒马乱不提,就说围在李家门口的村民,各个交头接耳,敏锐的已经嗅到风声不对,已经偷偷使唤家中儿子去外头打听情况了。
李大郎和他娘忙活完朱屠夫的丧事回来没安生两日,他婆娘周苗花的娘家又出事了。
周苗花娘家离他们大河村不算远,中间就隔着几个村子,他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乌泱泱上百个强盗土匪闯进他们村杀人抢粮,不是某一户得罪了人,遭了报复,而是全村人都被抢了,还死了七八个人!
大河村的人听得脚底板发凉,相熟的人家对视一眼,三两结伴悄无声息离开了李家。
周婆子哭声一顿,茫然抬头,她亲家母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屋,只剩她女婿站在院子里。
在寒风中捧着碗,喝着羊汤暖身子的他们不知晓的是,事儿还真叫卫大虎说准了。
“你舅舅死了?”给儿子伸冤的希望破灭,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一把抓住李大郎,“他死了?他咋能死了?他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吗,他咋可以死?!那你大哥怎么办,那我儿子怎么办啊?!啊!苗花,咱家怎么办啊,家里啥都没了,朱屠夫死了,谁帮咱家把粮食抢回来啊!!”
朱屠夫死,死了?
结果算盘刚拨,还没听个响儿,岳家噩耗传来,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一惊一乍间脚步晃了晃,哪儿还顾得上把岳母拉起来。
她还不知朱屠夫已经死了,哭倒在地:“求亲家母帮个忙,你家兄是有大本事的人,我们两家是姻亲,本就该守望相助,如今我家老大含冤而死,家中米面油粮银钱被抢了个干净,连身上的厚实衣裳都被扒了,那群强盗蝗虫猖狂蛮横见人就杀,合该报官抓他们!求你帮个忙,叫你兄长……”
周苗花原本正在屋里猫着,她装了几个月的大肚婆,没曾想后头居然真的怀上了,骤然听闻她娘来了,她原本还没当回事儿,以为她是想她了,结果穿上鞋子出来迎面就是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等着她,顿时两眼一黑,险些晕倒在地。
“我咋可能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你大哥的尸体还在家摆着,村里这回死了七八个人,苗花大哥就是其中一个!”周婆子涕泪横流,“不知道咋回事儿啊,不知道啊!他们突然就冒出来了,乌泱泱上百个人,各个面黄肌瘦,眼神凶恶,他们手头拎棍握刀,领头的是个魁梧大汉,进村就开抢,有人反抗,他举刀就捅,他们跑到了我家,你爹和你哥哥们拦不住,你大哥哪儿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粮食被抢,上前去拦,人都没碰到他们就捧着肚皮倒在了地上。”
饥荒年,狼在山里寻不到吃食,会成群结队下山吃人。
李家人被这触不及防的一出闹得没反应过来。
大冬日也没啥乐子,周婆子一来,好么,全村人闻风而动,尤其是陈家人跑得最快,吃仇人的瓜就没一个不激动的。
“你要报官得去县里啊,你找朱屠夫有啥用,他都死了!”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
泥腿子不晓得外头发生了啥,但
周婆子再也支撑不住,哭叫一声后,整个人直挺挺朝后倒去。
李大郎的娘脸色难看,下意识侧了侧身子。
不消片刻,李家外头便围满了人。
时不时有人顶着风雪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