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殿的主殿,空旷的屋内,裴榈站在裴绝身前,严屿几人则是在他身后,压制着那个本应该坐在主位的人,林州庆。
萧沂上前拽住他的手腕,急道:“什么情况,说清楚,大哥当年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耻笑一声,声音嘶哑道:“你以为我输了,其实,四年前你就早已经一败涂地。”
“儿子。”
裴泫看着眼前全身都是伤,血肉模糊的人,蹲下身,抬起尘阶的脸,却又不让尘阶看到他的脸。
如今,却告诉他,“是傀儡蛊。”裴榈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他的蛊术,天下第一,却还是,没斗过他的父亲,被下了蛊都没有察觉。
其实,他那时候的不听话只是在目光里,十四岁的少年只是怕被欺负而已,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性伤害严屿他们的动作,十六岁第一次被肏时的反抗,也并没有用,还是会被压制。
尘阶眼睛里的光芒有些涣散了,他不说话,林州庆就越生气,质问,鞭打,都没有用,他们撬不开尘阶的嘴。
裴榈看向萧汜,又看向其他六人,当年他们都看到了自己亲手把剑刺入萧棠的心脏,包括他自己也以为。
裴榈松了手,站起身,他明白了,可笑,当真可笑,这么多年了。
“父亲。”裴榈的剑尖朝地,剑上的血液滴落在独山个,溅起一朵朵血花。
“有想我吗?”
只有这一件事没斗过,但偏偏是这件事。
他被自己的蛊虫操控,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聪明人,这下,算是彻底知道了,萧棠真正的死因,殿里寂静的可怕,最后还是萧兮开口,语气生硬而刻板,他指了指旁边被打昏的林州庆:“这个,我们带走。”又指向裴绝:“这个,你自己看着办,给我们一个满意的回答。”
这是一句话传到尘阶的耳中,只是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全身都开始下意识的恐惧,他太了解,太记得这个声音了。
夜晚的草堆很黑,尘阶用不起烛火,可视的范围很少,但是其实,因为暗室的经历,他面对黑暗的环境,总是会克制不住的颤抖。
他不敢去了,所以被迫接受了黑暗。
尘阶五岁时被抓回了千机楼,遭受了八年万蛊噬身的痛苦,直到他到了霁月山庄。
林州庆走了出去,他觉得似乎又有人进来了,但是他已经没办法抬头去看了。
离他那最近的是萧祁的屋子,萧祁很忙,所以夜里也经常点着灯火,尘阶晚上受了罚,身上疼得睡不着,想去把明天的活计做了都做不到,面对着黑暗的环境又害怕,就偷偷跑去那,不敢离得太近,怕被发觉,那透过窗户传出的微弱的光亮,是那时候他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唯一的慰籍。
后来大些了,便好点了,不经常去萧祁的院子了,因为在庄里呆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现,自己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们彻底打破了他的防线,他真正的学会了,乖一点,自己就能活的久一点。
他的父亲在逃走之前给他留下多年的不得安宁,不惜用精血点蛊,种入自己的身体。
裴榈和严屿几人都怔了一下,他猛地抓住裴绝的衣领,将人掼在地上,死命掐着他的脖子。
他们的随口一说,就可能会是他身上经久不灭的旧伤顽疾。
裴绝刚被他当胸刺了一剑,又被喂了强蛊吊命,现在想死死不成,想逃逃不了,只能任由裴榈嘲讽。
“你踏马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棠当年的死,是不是你……”裴榈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声狂笑打断。
背后散发出焦糊的气味,尘阶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涣散,嘴里的血止不住的流出。
裴榈没有说话,这是沉默的将裴绝的嘴堵住,四肢打断,先行一步将他押回千机楼。
尘阶就站在那里,或者坐下,实在是站不起来了就躺下缩到角落里,怎样都好,他只是想看到点光而已。
“您同我躲了这么多年,说来怪可笑的,明明我们是亲父子呢。”
他那时候十四岁,不安,恐慌的心理,使他并没有很听话,刑房,水牢,暗室,排挤,他都受过,再后来就是被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
那次受完罚在暗室呆了整整七天,伤口发炎,高烧不退,黑暗,孤寂,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那是训练有素的暗卫都受不住的,却都压在了一个还没到整十六岁的少年的身上。
可笑至极。
“你这点还真是和我不像,这么多年了还以为真的是自己杀了他吗,你对自己的蛊术,还真是没有度量呢。”
烧的火红的烙铁盖在背上,尘阶才终于发出来了声音,惨叫,许久没喝水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粗粝难听,回荡在房间里,夹杂着林州庆疯狂的笑。
十六岁的尘阶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盏灯火,十六岁之前没有,十六岁之后也没有,他是寄人篱下的狗,生死,会不会有身上的疼痛,心理的折磨,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