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帝说:“君无戏言。诏书已然宣读过了,此事就此定下,没有改变的可能。你们若接受便罢,不接受,只管挂冠求去。朕不会留人!”
那两位大臣面色难看地闭了嘴,只有高阁老还在用忿忿不平的眼神瞪着燕王,仿佛他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君主,让皇帝做出了如此荒唐的决定。
谁知皇帝却说:“高老头,从前你就反对朕废储,后来又反对朕立朱珞,说是国赖长君,主少国疑。朕那时还以为你是真心为大明着想,没想到你心里是向着朱玏的,还指望朕立朱玏呢?不可能!朕已下旨废他为庶人,将来他会过得如何,就得看新君的气量了。朕的兄弟很好,他会替朕守好江山,不叫你们这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庸臣夺走皇儿的权位!你想做白日梦?朕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呢!”
高阁老的脸瞬间刷白。他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嘱托
皇帝看着高阁老的表情,只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内阁的几位大臣,无论是不是他的心腹,都是他多年来仔细观察留意过,确认可以信任的。他铲除了曹家在朝中的大部分势力,也将林家的党羽清洗得差不多了,能留在内阁里的大臣,自然是他觉得可以信任、交托大事的。他还让燕王与萧明德出面去压制住了武将们,还镇压住了宗室。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没有想到,他只是为了稳妥才让弟弟燕王去为小儿子摄政,内阁却忽然跳出来跟他作对。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被自己曾经信任的大臣背叛。
这种感觉令皇帝怒火中烧。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原谅高阁老等人。偏偏之前他对他们还有信任的时候,为了让他们出面稳住文官圈子,他设法助他们在朝中积攒了太多的威望。过去这种威望十分有利于他压制曹林两家所亲近的文臣,可现在却让他感到束手束脚。
如果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与足够的精力,他就可以慢慢分辨出哪些文臣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哪些是跟内阁沆瀣一气的,还可以慢慢想办法收拾那些胆敢背叛自己的人。
无奈他没有。
匆忙中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脑子里只有“既然你笃定朕会为了顾全大局对你退让,朕就直接让你盘算落空”的念头。
内阁在他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只是顾及小儿子继位之后,尚未到亲政的年纪,需要有人代理朝政罢了。既然他原本选出来的代理人不可靠,又没有时间再找几个可靠的,那索性就别找代理人了!小儿子需要顾命大臣辅佐,弟弟却不需要。反正弟弟对他总是忠心耿耿的,也没有亲生儿子。别说弟弟不会杀他的小儿子,断绝他的血脉了,就算弟弟真这么做了,弟弟的儿子不也照样是他的骨肉么?!
皇位的归属,终究会落在他的儿子手中。
看着高阁老和他的同党们露出那悔恨不已的表情,皇帝的心情就无比愉悦。
愉悦过后,他就不想再看到内阁众人的嘴脸了。
他转头去看方才宣读了诏书的翰林学士们:“就这么定了,把诏书传告天下吧。也好让天下人知道,他们的新君是谁。”
高阁老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老泪纵横:“老臣纵使有违逆圣意之处,也非出于私心,而是为了皇上着想,为了朝廷与百姓着想!皇上即使对老臣有再多的不满,事关皇位归属,此乃国家大事,还请皇上三思!莫因为对老臣的厌弃,便听信谗言,做出冲动莽撞之事,日后危及江山社稷……”
皇帝已经不想听他说的话了,轻轻摆了摆手:“朕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等忠臣良士?从前曹家得势时,你还说要为了大局,与他们交好,为此向朕请罪。你说你忠于的是大明江山,不是单一哪一个人。朕那时候虽生气,也被你的话逼得没办法骂你。既如此,那你今日就不要食言。你忠于的是大明江山,朕的弟弟已经被朕指定为新君,是这大明江山的新主人,也就是你日后的君主。你要效忠于他,竭尽全力辅佐他。若是做不到,就离开吧,不要赖在朝中,成天想着要怎么跟君王作对,步上曹家人的后尘,成为你所不齿的逆臣!”
高阁老被噎住了,恨不能当场撞柱,被跪在边上的禁卫统领何万安给拦了下来:“高相,别闹了。皇上病着呢,你在御前失仪之后,还要再冲撞圣驾么?!你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忠臣?!”
高阁老呆呆地看着他,终究还是被左右众人给劝了下来,请出殿外去了。
还有一些大臣与武将留了下来,宗室们也在。
太后仿佛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含泪哽咽着对皇帝说:“何至于此?就算你把皇位传给珞儿,阿晟也会替你守好江山的。你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不是心里仍旧信不过你兄弟,所以才打算把皇位给他做补偿,好让他心甘情愿替你守好江山?”
皇帝苦笑道:“母后仍旧慧眼如炬……但您有一句话说错了。朕并没有信不过阿晟。朕正是因为信得过他,才会把位子传给他的。”他抬头看向燕王朱晟,示意后者到自己床前来,又唤了一声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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