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早已敛了所有笑意,面色冷凝地用下颌一指她手中食盒,冷声道:“你自己尝尝,你准备的好东西。”
她又取了这盘中的酥饼咬下去——
倒是那盘咸酥饼中的最后一块,两人谁都没去吃,末了自然又重新给收回食盒中,被周琼带回了京郊别院。
“好,你先回去休息吧。”只是心中虽感诧异,周粥也没打算留沈长青听些他全不感兴趣的话题,便点头许了。
跟在她一道入宫的王府掌事女官碧水,一将周琼搀回书房,将门一关,便忧心地问道。
酥饼才一入口,沈长青清冷的眉峰弧度就凛然一厉,舌尖满是甜腻,登时搅得他内里一阵翻江倒海!
周粥不由蹙了蹙眉:“小姨可听说了崇州大案?”
碧水愣了愣,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将食盒搁到几上,打开,见一盘酥饼只剩下一块,拿起来一尝,脸色大变,急急将只咬了个小角的酥饼放回盘中,把食盒上层整个取下,下层竟还藏着盘一模一样的点心!
周粥迫不及待地把问题抛回给她:“怎么样?”
“小姨莫怪。他就这脾气,不懂与人来往。”
“确有耳闻,不过都是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具体内情却也不——”
“哼,本王也觉得怪了。”周琼唇角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手上却是做了个叫她起身的动作。
“王爷,可是不顺利?”
“好……”周琼回过神来,也从盘里捻起一块送入口中,随即瞳孔微缩,始终挂在唇边的笑意也有了片刻不太自然的凝滞。
谁知周琼话意未完,沈长青竟突然起身,出言打断:“周——陛下,政事不便听,先走了。”
只手还递在他嘴边,周粥又拧回身对周琼笑着解释:“他平时对什么事儿都挑得很,让他挑毛病准没错。”
沈长青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走时的步子很快,更是把周琼完全当做了空气,别说一声像样的告退了,连个眼神都欠奉。
电光石火间,他只得强运真元之力,暂且压下了糖分与真身相冲带来的强烈不适,继续不动声色地做出细嚼慢咽的模样,实则却是暗将清气汇于双目,对着周琼施展望气之术后,另一只并未拿糕点的手便在袖间两指一并,直到指尖青芒隐现罢了,沈长青才吃完整块酥饼,浅笑着开口道:“琼亲王自谦了,这酥饼没什么不好,确实咸香诱人。所谓当局者迷,亲王不妨自己也再吃一块试试?”
“沈侍君说得对。这酥饼的配方与做法,臣之前已经改进过多次,今日送入宫来的这份在做时又临时调整了些,时间仓促,臣自己其实也还没试过……没想到比上一次做出来的好吃许多。”所有的惊疑都好似海市蜃楼,本就并不真切,眨眼间便已在周琼的面上寻不到任何踪迹。
周琼闻言微微一怔,那边周粥如获大赦,只想赶紧把这盘麻烦的东西解决掉,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小姨你自己做的也得吃一块啊。”
“但看陛下是十分中意他这脾气了——”周琼掩唇一笑。
沈长青知道她这是尝不出味来,向自己求助,便也没拒绝。仙神辟谷,是为了更好地修行,却不是食不得这些五谷杂粮。若非要说他有什么忌口——
“其实小姨不用那么辛苦,朕小时候是贪嘴,但现在长大了,忙于政事,对吃食也没那么讲究了。”周粥见总算糊弄过去,又趁热打铁地杜绝后患,“以后小姨再入宫,可别劳心伤神,带这带那的了——否则朕就不敢再找你进宫了。”
“哎,小姨别调侃朕了。还是说回崇州案吧,要说崇州与小姨的封地临近,不知小姨对那一带的山匪势力了解多少……”
之后,两人看似聊了许多,但也多是围绕匪患这类不算太过敏感的话题,就案件本身,周琼十分谨慎,未置一词评断,一如她惯常所表现出的那样,对封地之外的政事一概避嫌。
“这不可能——奴婢是亲手将甜口的放在了上面,咸的在下备用,怎、怎么会两盘都是咸的……”碧水惊惶之下,毫不吝惜自己的膝盖,“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急道,“请王爷责罚!”
前几日宫中眼线送出消息,怀疑天子正在逐渐丧失味觉。周琼这才想用这一盘酥饼聊作试探。甜口在上,却将其说成咸的,若是线报有误,周粥一吃便会诧异,那么她就可用下层的酥饼做掩饰,只道来时怕周粥不喜,还是备了甜口的,不慎放混了。
他是何时有的这种自觉?前日不还在她寝殿内室听得大大方方吗?再说了,所谓的后宫不得干政,早在两三百年前就已没人当回事了。后宫里同时兼任前廷要务,辅佐帝王者不在少数,甚至不乏青史留名的典范。
“后宫中能像沈侍君这样为人处世的还真不多。”
“陛下是长大了,会心疼人了。臣遵命便是。”闻言,周琼似欣慰地一叹,极自然地应下就转移了话题,颇为忧心地望着自己这个外甥女,“倒是陛下也莫要太操劳。此番看来,面色似乎不如之前……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