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害怕我。”杨絮抖的不成样子, 牙都在打颤,人命,只要想到手上要沾人条命, 她吓得腿都发软,“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怎么会这样?”她喃喃,她就是个农家长大的姑娘, 嫁了人也是平平常常的过,连害人的心思都不曾有过,而现在竟然生出害人命的念头,要害的还是枕边的人, 太可怕了。
“别,我很感激你没瞒着我。”
杨絮蹲下身捂着脸哭,压抑着哭声,她都害怕她自己,这比得知丈夫逛窑子还让她难受,她对心里的念头感到恐惧, “太难受了,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我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相夫教子的良善女人陡然要成为一个弑夫夺财的狠毒妇人,杨絮很难接受这个转变,但她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受委屈生冤枉气的只能是她,“都怨他,他欺我瞒我,让我活成个笑话不说,如今还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满手人血。”心里的恐惧化成怨恨,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杨絮用袖子抹干眼泪,慢慢冷静下来。
她恨胡大庆,恨蒙骗欺瞒耍弄她的人,她舍不得儿女,她爱虚荣,她爱银子爱面子,她舍不得现在的好日子。
“或者他瘫在床上动不了也行,我给他守着。”
“我不害怕你。”杨柳望着她的眼睛, 认真地说:“你是我姐, 从同一个娘胎出来,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小柳……”
杨柳挣开手,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她,“我真该听林彤的话,不该跟你说的。”真膈应人啊。
至杨柳自己都想过千万次,没用,无解,除非胡大庆跟他爹娘死绝了,不然她姐带不走两个孩子。
“我倒了什么霉让我知道这破事。”杨柳受不了她,越想越烦躁,“跟我有屁的关系,恶心人。”她瞪杨絮一眼,“你等着,我非找人打断他的腿,王八犊子,短命鬼,该死的臭虫,真他娘的晦气。”
不仅眼睛肿,说话的声音也不对劲,杨柳拉她坐上马车,“待会儿跟我回去好了,你这模样一看就是大哭过,胡大庆见了恐怕会生疑。”她是担心她姐,别回去见到人了绷
“那……那我们就找上门把他打一顿,让他不再去逛窑子?”
“那咱们回去跟爹娘说,喊上阿石,再叫些堂兄弟打上门,找他要个说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离舍不得离开,打舍不得打,还得替他瞒着,怕让外人笑话!!哭一场就完了?哭完再好好回去过日子?
杨柳不再插言,她揪着马鞭上的绳子发呆,心里琢磨着这事,也在等她姐恢复情绪。
杨柳从马车上下来, 手里紧紧捏着赶马鞭,见姐姐抖着身子几乎要站不住, 她大步朝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他活该,路上他自己走的,好好的家他不要,这都是报应。”杨絮说给自己听。
冬日的日头没有温度,凌厉的北风没有丝毫的暖意,吹在脸上像刀割火撩,脸上的眼泪抹开又被吹干,干巴巴的像是结了一层米痂,稍稍动一下,脸就要裂开了。杨絮把冰冷的手帕揣进怀里烘干,从荷包里掏出一盒面脂,搓热抹在脸上,站起来问妹妹:“我眼睛是不是哭肿了?”
这么一会儿,杨柳也消化了心里的震惊,顺着她的话说:“都是他咎由自取,他逛窑子睡妓子的时候没替你考虑过,说生意忙不着家的时候一再蒙骗你,你若是自怨自艾地原谅他,受气的是你自己。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自己,更何况你身后还有两个小儿女,你要护着孩子。”
“我想丧夫。”杨絮抖着身子说,是害怕,“我想守寡替他养大儿女,等席哥儿长大后把铺子交到他手里。”
“你别说话,你让我想想。”杨絮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我舍不得我的两个孩子。”
杨絮顺着妹妹的话想,认同地点头,现在睡妓子,将来就可能在外养小的,到时候不定搞出私生子领回来跟她儿子挣家产。
作者有话说:
“你别跟我说话,我怕会冲你口出恶言。”杨柳拍着胸口,太气了,气死了,太恶心了,太憋屈了,“这儿离镇上也不远,你自己走回去,你家的事以后别跟我说。”她撑着车辕坐上去,“我真是自找气受,管什么闲事,吃饱了撑的。”
“事闹大了人家看笑话,走出去外人指指点点的。”杨絮摇头,她握住妹妹的手,央求道:“小柳,这事别给爹娘说,也别让其他人知道。”
杨柳点头,但也说:“要是能和离,以后能接孩子到我家去住段日子,程石他能说的上话。”
“啥?”杨柳猛回头,勒住缰绳,“你说啥?”
“我想丧夫。”杨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命的话。
杨絮没说话,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开口:“我不想过穷日子,我不想像村里的女人那样,一件棉袄穿三年,打的满是补丁还舍不得扔。”她展开手里的帕子,光滑的绸面,一块儿手帕换成米够一大家子喝三天的稀粥。
心里的话说出口, 杨絮身上顿时一轻,拨散眼前的迷雾,她仿若找到主心骨一般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