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一边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江逾白的手。
乍暖还寒的初春天里飘着细密的雨雾,风吹得她手冷脚冷,整个人有些瑟瑟发抖。
江逾白默默地把她搂进怀里,把她手上的纸钱统统抽出来,帮她往铅桶里丢。
林臻两手一空就忍不住环住了他腰,把整个人的体重都倚到他身上。
林臻带来的纸钱不多,很快就烧得差不多了,陈丽萍见他们可能快要走了,便白了林臻一眼,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扔进铅桶里,对林国华的遗像拜了拜说:你们一家三口早日在天上团聚吧。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诅咒了,林臻再怎么克制,也忍不住气得脸都红了。
林诚急急地扯着陈丽萍往外走,低声呵斥道:你少说两句!没素质!
陈丽萍还是挺听儿子话的,没再多说,拍了拍手就匆匆走了。
江逾白手上的纸钱也烧完了,那三个人一走远,林臻便也匆匆往外走,说:我去洗一下手,你在这里等我。
她没看江逾白的脸色,一路奔到公用洗手间里,才靠在墙边长舒了一口气。
不能哭。
哭就是输了。
哭了更会让江逾白担心。
就算是为了他,她也得坚强一点儿。
林臻深呼吸了几次,把手放在冷水龙头底下冲了会儿,平静了下来,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毛毛细雨开始有变大的趋势,于是她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回去。
江逾白还在林国华的墓碑前站着等她,见她来了,便递给她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林家三口的合影,外缘全被烧光了,只剩下了中间三个人小小的脑袋。
照片还带着滚烫的温度,江逾白的手上则全是纸张燃烧后留下的黑灰。
刚才陈丽萍烧东西的那个铅桶被倒在了地上,没有明火了,但还冒着热烟。
照片是他从火堆里掏出来的。
林臻立刻就惊呆了,一把把照片扔在地上,匆匆摸出包里的矿泉水往他手上浇,焦急万分地骂他:江逾白你傻了是不是?一张照片有什么要紧的?
黑灰很快被水流冲去了大半,林臻一股脑地把整瓶水都浇完了,才定睛看了看江逾白的手。
他的手原本白皙修长,形状完美,这时两只手的指尖都微微泛红,烫起了皮。
没有很烫的江逾白小声辩解,我
林臻捧着他脏兮兮、红通通的手,一瞬间就忍不住哭了。
眼泪如泉涌一般从她的脸颊滚下来,重重地砸在他手心里。
江逾白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用手臂环住她肩膀,把她拉进怀里说:臻臻,别哭,我没事。
林臻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哭。
老天对她有时太坏,有时又太好,令她无所适从。
但从这一刻开始,她无比确定自己绝对不会疯了。
求而不得才是走向疯狂的起点,但是她最想要的东西就切切实实地在她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一直以来,她需要的解药就是这样一份浓烈的、毫无保留的真爱,绷了三十年的弦随着眼泪突然就松了开来,她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同时死了,又同时涅槃重生了。
江逾白劝了她两次没有劝住,就紧紧拥着她由她哭了。
墓园里不乏哀伤抹泪的人,但像林臻这样嚎啕大哭的,只有她一个。
并没有人可以体会她心里的五味杂陈,她也没有指望有人能懂。
但是有人能百分之百地包容她所有的情绪,能在她一次次崩溃的时候抱紧她,就够了。
绵绵细雨落在头顶,仿佛老天也在陪着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