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宁一言不发,或者说,暂时失语。
“现在飞不起来。”波本沮丧,但又重新开心,抬头望彵,眼睛亮晶晶:“不过您看,我也是这样。没受伤的时候,我还能变成蝙蝠,别人都认为那是可怕的东西。”但她不觉得。只是不一样,又有什么错?
休整完毕,波本歪头,见奎宁轻易将偌大飞机收进口袋里。滑翔期间也是,遭遇颠簸气流时,似有奇妙的力量将整座骨架托起。即使再迟钝,也知道这无法用常理解释。她不是没有好奇过奎宁的秘密,彵本身就像是个谜题。但尊重彼此是她们间的默契。
禁地开放,波本进驻,工具也一并解禁。她惊喜,整个人恨不得泡在工作室里。比起看书,亲眼所见更能让她学到东西。而奎宁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倾囊相授。
她口拙,只有身体力行。
波本关店,和奎宁道别。虽然名义上是监护关系,但她们并未同居,更像老师与徒弟。每月,还能根据成果领到数枚金币。她也得此在临近街区租了房间,从奎宁清扫出的空余别墅中搬出。那儿太大,打扫麻烦,夜里冷清。而新居所开窗便是闹市,富有生活气息。她也因而结识不少新朋友。有批常私下聚会,环坐
足腕蘸进满载的木桶,咕嘟咕嘟猛吸,顷刻见底。彵心情转好,软须卷起纷杂零件工具,面无表情地哼起小曲。
奎宁啜饮。可能每个人都有成瘾怪癖,抽烟,饮酒,嗜甜,而她则需要水,特别是工作时间。选择此地暂居,也是因为此处临近高山,有每日大批量运送来的清泉。
她问奎宁,知道这很愚蠢:这是什么世界?现在是几几年?
“如你所见,我是怪物。”语气一如既往平静:“吓到你,抱歉。”但彵已经过了会因此感到内疚的阶段。
发动机,螺旋桨,固定翼。指导下,她造出滑翔器引擎。反复试验后,起飞当天拉上奎宁。清晨的郊外平原风和日丽,庞然巨物招摇升空,树木退后缩成小点。风直吹,两人长发散乱飘飞。波本见一向冷静的老师紧闭双眼,面如土色,上百根触手伸出齐齐抓紧扶杆,笑个不停。彵严正声明作为海洋动物,非常恐高,不会陪她去,但所给参数,分明造出来可搭载多人的飞行器。
鸟瞰大地,她仿佛从未这般自由地飞行。女孩贪婪呼吸,像是将过往浊气一并吐出去。她当然想念父亲,但偶尔闪回的记忆让她窒息,因此这份缅怀是有限度的——她不想生活在过去。波本曾以为所有年长者与她之间仅存不平等的审视关系,唯有变得强大才能掠夺话语权,或仅余顺从和逃离这两条路径。但奎宁让她意识到了新的可能性。彵身边的空间,是未设限的。性别、身份、过往都不会是枷锁。这如此让人惬意,以至波本许久未犯过焦虑。
奎宁见女孩小兔子似的蹦跶,在面前夹拐站直。
“您真好!我很开心。”平稳降落,波本轻盈跳下,弯腰轻触软趴趴耷拉在地的触手。奎宁正拿水瓶咕嘟直灌,苍白面色浮现笑意。女孩是拥抱派,而彵不喜欢过多肢体接触,两人商议后用击掌撞拳折衷。
波本仍然没有成功飞起来,这具身体似乎在事故后永久被改变。但所学让她明白,这可以借外物补足。
“不,完全不会!”波本忙摇头,才察觉自己竟冒犯地紧盯对方,脸颊绯红。资料中有不少难题,她苦苦思索不得解,于是跳来找奎宁。目睹非人的身躯的确震惊,但制作过程让她看得入了迷。女孩懊恼,不知如何证明心意。
又是个平安夜。
透明触手随心情变得粉红,优哉游哉,空中摇摆。
日子流水般过去。
不久后,她便意外撞见了秘密。
噗咻一声,两翼巴掌大的漆黑小翅膀从肩胛冒出,扑簌扑簌努力扇动。然而由于体积比问题,只能勉强把女孩的脚带离地面半厘米。
加急定制的机械臂组装完毕,奎宁抬头,却见波本不知什么时候伫在挂牌“闲人勿进”的工作室门厅。
眼见女孩脖颈都涨成猪肝色,终于——
呃,蓄能?上百根触手成对抱起。见得太多,这世上已多少别致之物,但女孩久违地让彵有了好奇心。
好…可…爱…
得知自己只不过睡了三天,波本讶异。哺育她的无尽荒漠竟只是沧海一粟,她曾经的离家出走也只围绕边陲小镇在地图上画了个小小的圈。就连她热衷并以为自己擅长的领域,原来也有如此多的未知可探寻。冒险精神熊熊燃起,她渴望发现更多!
“神…经…?”波本宕机,许久才接收连串新奇词汇。她时常觉得割裂:一觉醒来,身处陌生城镇,红砖房鳞次栉比,馥郁花园点缀其间,临街商户售卖各种手工艺品,皮革纺织,奶酪美酒,珠宝黄金。还有奎宁的机械铺,她从未见过这般能媲美自然造物的假体,而人们似乎视之为常态。
尽管波本擅长维修枪支。需要补习的很多,除了最基础的力学,还有人体构造,工程制图,神经科学。
“给您看样东西!”她双手于胸前握拳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