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不起食欲。有些学生衣衫褴褛,说不定连这种食物都吃不起。
“你们是来为战友魂灵祈祷的吗?”波本转移话题。她和他们关系不错,遇见了就聊几句。
“但我还是不理解。不结果子会怎么样?抑或一个人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枝条。”她话语尖锐起来:“未能达到要求的人,离经叛道者,就没有价值,应该自生自灭甚至下地狱吗?”
“那就是比喻有问题。”波本质问:“如果你获得启示,会认为我是植物,是虫子,是低你一等,任你处置的存在吗?”女孩仰头,对上神父沉静的黑眸,不知为何联想起奎宁。虽然男人眼中,有更多无法读懂的情绪。“是我钻牛角尖了。”她懊恼:又犯了老毛病。这假设根本毫无意义。
波本被氛围裹挟,模仿起旁人动作。人生的前十几年,她总是在学习如何成为正常人,所以这不成问题。刚开始她慢半拍,后来也融入其中。但异样感仍如潮水涌来。男人昨天还在引诱她,今日却化身神的使者,让村民和士兵都卸下成见,齐聚于祭坛前。波本越过众人肩
“他管教堂,你做手艺,能一样吗?”他瞪眼:“这是我们大家伙儿凑的。听说你只是来接个短期活,估计我们撤退后,也不会待很久,权留着当路费吧。”
“神父没有收取费用,我也不能。”她不想输给安古。
老兵推说归队,将钱袋甩给她,拖着新兵离开。
“前几天那些个人渣?”老兵啐道:“他俩是临时抽调来的上级,军衔仅次于将军。但挺多人都知道他们的臭德行。走到哪,就默许手下,自己也亲自…”他被新兵捅了一胳膊肘,但波本理解他意思。战争中,有些军官借口威慑敌方鼓舞士气,烧杀抢掠强奸平民。“真是报应不爽。”他耸肩:“嗨,反正都死透了,不说他们。来,这个给你。”
小布包沉甸甸的。
信众向圣餐台鞠躬。神父走上前,亲吻台面,虔信而谦卑。
午祷钟响起。
行至跟前,女孩才惊觉,整个礼拜堂内,只有自己游荡在外,如离群黑羊。她望向男人,寻求指引,而他径直走过,被众人簇拥。
仪式开始。
“神父不赞成铺张。司铎病逝后,这里受到的关注也少了,逐渐没那么热闹,”老妇人仰望庞大钢铁巨兽,喃喃自语:“也是好事。但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机会再听一次管风琴…”
意料之外的,波本看见数张熟悉面孔,她压下不快情绪,追上队伍末尾。
安古伫立原地,凝望她远去。女孩认真的时候,赤瞳燃烧如火焰。他既想掐灭,又不禁拢起手心,呵护这点得之不易、随风摇曳的微光,即使被灼伤也没关系。
神父一袭红白相间的绣花祭披,手持银烛台,像牧羊人走向羊群。信徒逐渐加入,成列清唱圣歌。
蓄奴的野蛮人。”老妇人咒骂,起身走向前排。老兵耸肩,但新兵一脸委屈:“我父母也是白人契约奴。出卖身体才换回来前往新大陆的船票,孩子也成为奴隶。”他闷声:“我参军只是想赎回妹妹。”
“还能一定程度上降低犯罪率。”神父接话:“[圣灵所结的果子,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这样的事没有律法禁止。]”
“抱歉,问了些怪问题。”她跑开,鞋跟哒哒哒敲在地砖上:“我先过去。”
军队就要走了,村民们应该很高兴。波本却隐约感到寂寞。多余的异乡人,仅剩她一个。
事实上,老妇人讨厌南军,或许只是因为年轻面庞让她想起战死的儿孙。
“没再组织吗?”这有些奇怪。按早上的主日学来看,村庄里有不少小孩。
波本环视昏暗的礼拜堂。宗教场所具有种奇特魅力:即使对神明一无所知,在穹顶威压下,也会感觉自身渺小。器具的布置更加深了肃穆氛围:头顶悬挂十字架,背后是彩色玻璃花窗,刻画圣母像;圣餐台盖白布,其上摆放酒杯;黄铜炉内燃乳香,烟雾飘渺。但真正吸引她的,是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贵重乐器。
“嘿,别和这些标榜正义的北佬计较。”
“请问弥撒时会弹那个吗?”波本向曾给她吃糖的老妇人搭话。她是忠实信徒,来得很早。
“[一个人如果不住在我里面,他将像被丢弃的枝条,在外面枯干了,然后被拾起来扔进火里焚烧。]”神父沉吟,“你说的是这句。但根据故事背景,并非是指下地狱。葡萄枝不能做材料,也挂不成东西。除了结果实,可以说毫无用处。连燃烧也困难,所以要等枯干了。”
“小家伙,谢谢你做的义体。”头顶突然被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揉搓。
“今天是没有的。不过,神父还是助祭的时候,常用它奏曲。”老妇人眼角泛起细纹,像在怀念旧时光:“再往前,组建过儿童唱诗班,孩子们唱起歌,婉转如黄莺。老司铎曾屡次邀请教区主教和其助理前来聆听,之后教堂扩建,同时分配来好几位执事,真是盛景。只是之后发生一些事情,唱诗班被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