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奕哪敢耽搁,挂了电话就往托儿所跑。来不及告诉贺远,假都是强工替他请的。
“走你的,谁家还没孩子了,都懂。”
一道牵着心,一见儿子,苏倾奕比儿子还难受。那么个小身子偎在床上,见到爸爸也不笑了,眼皮都睁不动。抱起来亲亲,心别提多愧,统共照顾孩子几天啊,还给照顾病了。
托儿所阿姨倒是平静,说八成是闹嗓子,上医院打一针的事,别回头转了肺炎。苏倾奕谢过她,带苏思远往医院奔。没有直通的车,顶着太阳他走了半个多钟头。天热,心又急,等排队挂上号,爷俩的衣裳都贴一块了。
大夫见怪不怪,检查说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高热,在小儿中常见,开了单子让去打针。
苏思远撅着屁股,脑袋扎在爸爸怀里睡着了似的。打针的护士夸他乖,说一天也遇不上几个这么让大人省心的孩子,苏倾奕都接不上话。省心?他根本从头就没参与过什么。他甚至第一次抱儿子抱这么长时间。更小的时候倒是抱过,但那时才多大点,不费力气;现在两岁了,说着人也不大,一直吊在身上真是点分量了。到楼道里歇口气坐一会儿,苏倾奕感觉胳膊都在打颤。
这事让贺远也挺内疚,好心办坏事。晚上他和苏倾奕商量,说不行他请两天假,让孩子在家养养,闹嗓子不好好,别回头该送回去了病没好利索。
苏倾奕说:“要请假也是我请。”
“谁请不一样,你没我好请。”
贺远都能想出来那对话是怎样的。若只老段一个人一切好说,若那几个刺头也在,少不了甩话。老段说:“谁家都有困难的时候,应该理解。”他们说:“对啊,谁家都能克服,就他不行。”其实也不能怨人家,车间活多,自己上一天班都够累了,谁乐意替人多干,干了也不多拿钱。
“嗨,就当我歇两天假,要不还找不着理由歇。”贺远说。
“那你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没了,年底的奖状说不定也没了。”苏倾奕说。
“没就没,这不是赶上了。”
苏倾奕摸摸床上儿子的小手,烧退了,手心凉涔涔。晚上没敢给他洗澡,打热水擦了擦,又扑了痱子粉。扑得有点多,贺远一见就乐,说打面缸里捞出来的。
白馒头似的小胖屁股就晾在那儿,本来苏倾奕给他穿的肚兜,护着点肚子,这孩子睡着睡着就趴过身去,苏倾奕给他翻回来,一转眼他又趴过去。
“趴着睡觉,孩子长大了厉害。”贺远说。
“哪厉害?”
“哪儿都厉害。”
“一套一套。”苏倾奕现在不说他迷信了,人要真的信点什么,都愿意信好的。
第二天贺远去跟师父请假,师父是车间副主任,说话管事。知道糊弄不了师父,他照实说的。
周松民点了根烟,光听,半晌没个态度,没像过去那样拍桌子瞪眼,也没唠叨贺远。拍桌子瞪眼有什么用呢,唠叨把人耳朵磨出膙,管不住还是管不住。他算看出来了,贺远和苏老师拆不开,越拆人一双缠得越紧,他何必讨嫌。师徒再近,不是父子啊。
“要我说你俩都甭请假。”
“啊?”贺远让师父说糊涂了。
“听你这意思,孩子不也不是嘛大病?”周松民弹两下烟灰,见贺远冲自己点头,说:“你要信得过师父,把孩子送我家来,让你师娘白天看着,下了班你们接走。”
贺远从头也没敢这么想,一下不知说什么。
周松民说:“实际这里也有我的私心,你师娘照顾你nainai这么些年,老太太这一走,家里成天就她一个人,闷得慌。她稀罕孩子,你也知道,看街坊的孩子都眼热得不行,苏老师要是乐意,孩子搁我家,她一准给照看好,你们也省心。”
贺远当然知道没有比这更省心的,但他不敢替苏倾奕做主,只能说回去商量商量。
“领不领情的,你们看着办。”
周松民把话说到这份上,贺远明白这不是领不领情的事,这是他还认不认师父。还想让师父怎么递台阶啊?师父说“你们”,这就是认了,认了他这不合lun理的活法,甭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是他贺远,还是那让师父心馋了一辈子却就是没命抱上的“孙子”。
这世上谁事事如意啊,谁不是一堆的悔和憾,一堆的早知道和求不得。
第二天一早三口一道出门,苏倾奕几次提议说:“别空着手去吧?”贺远总是嗨——回头再说吧,也不是不见面了。苏倾奕多少尴尬,再进周家,已经不是几年前了,那时他游刃有余,现在说声谢都感到拘谨。真成了他跟着贺远,从里到外地跟。
吃早饭他坐在贺远旁边,两个人争着喂孩子,谁也没争过谁:苏思远让姜芸抱走了。两天没好好吃饭,这时一碗骨头汤烩的rou沫咸粥把苏思远馋坏了,唏哩呼噜恨不得连勺都啃下肚。
“你俩是没给孩子喂饱啊,好家伙这吃得!”周松民在碗沿上磕蛋壳,剥了个煮鸡蛋给姜芸,让她弄碎点添到粥里。
苏倾奕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