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人心各异,毒姥冷笑一声,打破沉默。
失去宋据这具皮囊,他在她面前如剥光了衣衫,连灵魂都裸露在面前。
四目相接,楚若婷瞳孔蓦然一缩。
她漠然转身,对毒姥嗤道:“实不相瞒,宋据是我的仇人。我恨他入骨,怎会与他同谋,放走那些正道修士?”
他扫了眼魂不守舍的楚若婷,嘴里暗骂:竟然又是一个小白脸!
况寒臣听到“仇人”二字,身形晃了晃。
赫连幽痕轻飘飘蔑向况寒臣,说:“这人脸上还易着容,你们都没看出来?”语毕,屈指弹出一道法力。
即便他死,楚若婷也不会为他感到丝毫遗憾和愧疚。
赫连幽痕面色难看。
他到底是宋据,还是……况寒臣?
毒姥一连问出好些个,况寒臣从善如流全都答对了。
面上仿佛一阵冰冷的凉风吹过,他心底慌张,下意识朝楚若婷望去。
赫连幽痕懒听他们啰嗦,被吵得烦了,不乐意地说:“这么一件小事何必在本座面前吵嚷,就地正法吧。”
他甚至不敢用这张脸去面对楚若婷。
本以为他早就死在了那个旮旯犄角,他却一直都在她身边,暗中窥视她、揣测她、帮助她。
她狰狞道:“好你个宋据,本姥竟被你瞒得滴水不漏。想必圣女早知你长这幅样子,否则不会说出让你也来当圣使的话吧?”
还是万年不变的那句话。
楚若婷闻言,目光极冷地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盯穿一个洞。
赫连幽痕冷睇楚若婷维护荆陌,鞅鞅无乐。
况寒臣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楚若婷惊讶地偷瞄况寒臣。
全都完了。
“荆陌!”楚若婷瞪了眼他,咬牙挫齿,“你别添乱了。”
那张俊雅绝伦的脸,既熟悉又陌生。记忆中,他眉宇间总做出一派风流邪肆,怎会像如今这般,颓废落魄,沮丧消沉?
楚若婷故意抛却的回忆渐渐复苏,伴随着尘封的愤恨怨气,纷至沓来。她眸光紧锁住况寒臣,心绪复杂跌宕。怪不得她对他没有好感,并非心存偏见,而是因为,面具他背后的那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他是魔君,不是荆陌,只会傻傻看他们争讼。
况寒臣如坠冰窟。
“魔君高抬贵手!”荆陌最为着急,他跪下来求情,“魔君,宋据……宋据他很好!这一次他是犯了错,但罪不至死!他……他是属下的朋友,属下愿与他分担责罚。”
是了,姓况的仪容千面,他修习邪功无法修炼,惯会捣弄那些五花八门的乐器。
此前楚若婷央他放人,早就猜到了事情来龙去脉。楚若婷肯定做了手脚,但赫连幽痕私心里不想让毒姥因此拿捏住她的错处,又要顾及自己面子不能明显偏袒楚若婷,这宋据愿意站出来承担一切过失,那就全堆他身上得了。
况寒臣脸上血色尽褪,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究竟诛的是楚若婷,还是诛他自己,已然分不清。
楚若婷不能释然,他亦不能释然。甚至在夜深人静时,
他想挡住自己的面容,但双手被蛇英藤捆缚,避无可避,只能低头低头再低头。
……怎么会这样?
那段不愿被翻起的旧事再被重提。
楚若婷对宋据心存好感,可宋据和况寒臣是同一个人,那丝好感便被汹涌的怨愤淹没在暗河里。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况寒臣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或者,从来都没有宋据。
在她身边恭敬有礼、善解人意、腹心相照的人,一直都是况寒臣!
他怎么是况寒臣?怎么能是况寒臣?!
楚若婷扯了下嘴角,对赫连幽痕道:“魔君应知晓,我来无念宫是为了荆陌。但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当年,我有密谋布局,一举揭发仇人,却被人从中作梗,反搜了我的魂!”楚若婷抬手一指,“虽搜出来的魂是假的,但我永远铭记当时的痛苦无助与愤恨!而当年故意为难我的罪魁祸首,正是此人——”
况寒臣猛然惊住。
荆陌茫然:“什么真面目?”
完了……
宋据那么好,楚楚难道不该维护他吗?
他颓然地垂下睫羽,“圣女没有找我做圣使。圣女全都不知道。皆我一人所为。”
荆陌不知道为什么宋据突然变了样,但他看懂了楚若婷气愤怨恨的眼神。
毒姥一愣,“圣女何意?”
荆陌慌张无措。
他屈起一条长腿,手臂搭在膝盖上,身子前倾,毫不留情揭穿:“他连真面目都不肯让你瞧见,这也算朋友?”
楚若婷立在原地,完全无法掩饰震惊。
楚若婷和毒姥也是一头雾水。
毒在巴蜀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昔年巴蜀第一宗门所知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