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乎乎地跟在周楠风后边,此时天光尚未完全离开远山,残留了半抹紫色的晚霞。
“上去。”周楠风拉开一辆小破皮卡的车门。
“哪儿偷的破车啊?”皮卡只有车头有两个座位,后面都是尾箱。车窗的玻璃不知道是破了没舍得安还是重来就没有过。
“我要说是偷的你敢座吗?许少爷。”周楠风拧开车钥匙,发动,“我堂哥家的车,拉货的。”
“你他妈才是货。”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楠风接着话,趴在没玻璃的车窗上看周遭的景色。
山路弯弯绕绕,一弯又一弯,满眼都是绿色的高大的南方乔木。直到快把我绕晕了才看到远处镇子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的橘红灯火。
街上的确很热闹,到处拉着彩旗、挂着灯笼。还有乌压压的人群,当然这只是我当时的主观感受,在山里待久了,冷不伶仃看到这么多人,还真吓了我一跳。
我狗狗怂怂地贴着车座,磨蹭着不敢下车,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想什么呢?”周楠风在街边停了车,连拉带拽把我拖出车。
我嗓子里憋着话,想说自己不玩了,要回去。但这也未免太怂了。
周楠风在我身后双手放在我肩上,推着我顺着人流前行,我本六神无主,但后背靠上周楠风胸膛那一刻,我好像就不怕了。
广场中央燃烧着巨大的火把,人们穿着当地特色的民族服饰围成几个巨大的同心圆跳舞,随着人流的不断涌入,同心圆还在不断变大变多。
街道两旁的小吃摊,贩卖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我还看到好几个卖油炸昆虫的摊点。
“想吃什么?”周楠风在我身后贴着耳朵问。
“这玩意儿能吃吗?”我被那穿成串的大蝎子瘆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周楠风轻笑了一声,推着我到了另一家摊位前,塞了一串烤饵块和一串玫瑰花味儿的ru扇,又让卖小吃的老婆婆给我包了几个鲜花饼。
“吃不了这么多。”我闷闷地说,早知道有夜市,我晚餐就少吃一点了。都怪周楠风,非要做什么饭,我是给他面子才赏脸吃两碗饭的。
“唉哟,你哥给你买就快收着,有哥哥疼还不好啊?”卖小吃的老婆婆豁了颗牙,笑起来漏风。
“他不是我哥。”我赶紧解释,没想到那老婆婆嘴咧得更开了。
“还不快哄哄,都闹脾气了。”老婆婆又塞了个海棠果糖葫芦给我。
“哄着的。”周楠风也跟着笑。我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只能愤愤地瞪了周楠风一眼。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跳舞的歌声、笑声让这个偏僻的小镇久违地焕发活力。周楠风拉着我也加入了同心圆,我不会跳这边的舞,周楠风就手把手地教我。
燃烧的巨大火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现,他很少见地开怀大笑,眼睛里盛满了橘色的星点。我才发现他笑起来也是那么好看,甚至比一本正经的样子还要好看。
就像天神走下神坛,与子民同乐,人间的烟火气侵蚀了周楠风,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作为凡人的喜怒哀乐。
我好像也被这里欢快的歌声所感染,被周楠风的笑容所感染,跟着人群转着圈地乱蹦跶。
天空中不知何时升起了一盏盏许愿天灯,我抬头被满天的星辰和天灯震撼。这是这个少数民族混居的边远小镇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
“走,我们也去放灯。”周楠风拉过我的手,我的心脏好像慢了一拍。我感到我的手在他手里,第一次贴合得如此紧密。
“许个愿吧,许棠。”我托举着天灯,由周楠风点燃下面的蜡烛。
“我...”我想说我没什么愿望想许。周楠风打断了我,“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等人声渐渐散去,小镇的狂欢也到了尾声。我舔着小象的糖画, 趴在车窗上看远去的灯火逐渐变成夜空的繁星。
“好吃吗?”周楠风单手搭在小皮卡的方向盘上。
“嗯,甜的。”我有点犯困,懵懵地点了点头。
“那我尝尝。”
我转头,把小象糖画递给周楠风,他却搂过我的脖子,用嘴堵住了我的呼吸。
他把我的舌头当成甜点来品尝,丝毫不惧怕我的尖牙会咬伤他。
夏夜的小镇散去了人群,却仍未散去暑热。在狭小的车厢里,我和周楠风像两条汗溜溜的泥鳅,在淤泥里吐着泡泡。
相濡以沫。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词语。
“果然是甜的。”周楠风放开我,咂咂嘴,一本正经地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