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个多小时前的冷暗,是万万想不到会再次和郝向明相见,更想不到此刻会被郝向明Cao得欲仙欲死。
腊月二十八,晚上11点多,冷暗结束一天风吹霜冻的奔波,将送外卖的小电驴停在筒子楼外。他摘下头盔,shi冷得几乎能拧出水的南方冬风嚣张地透过领口,钻入他那件穿了好几年已经短得露出一截手腕的旧棉袄,凉得他骨髓都在黏稠得震荡。
他的出租屋在偏僻厂房区的一个筒子楼里,这栋七层的破败建筑零零散散住着在这个小城各角落打工的人,方圆半公里荒凉得只有一个小卖铺。他的出租房在顶层,一个月租金600块钱,二十平米,简陋老旧,墙皮都掉了好几块,冬冷夏热,却已经是冷暗租得起的最好的房子了。别的房子,要么太贵,冷暗负担不起;要么太乱,站街女和白粉仔扎堆,冷暗不想碰。
揉揉疲惫得淌泪的双眼,他扶着栏杆,拖着两条发软的腿,一步一步顺着楼梯往出租房爬上去。今天又没有好好吃饭,此刻他的胃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一般,一阵一阵发痛。
这个毛病,是曾经连着三个月每天抠着喉咙呕吐落下的,已经折磨他一年多了。
他疼得额头都冒出了汗,努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板止痛药后,抠出两片干吃了下去。撑着栏杆缓了一会儿后,才继续往上爬。
他琢磨着,今天送了二十多份外卖,挣的跑单费差不多一百块钱,明天再去跑个十几二十单,那么大年三十前,加上底薪,就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足够买些年货和一件合身暖和的新棉衣了;说不定还能买个电暖水袋,舒服又体面地过一个新年。
——舒服又体面地过一个新年,一直是冷暗的奢望,而这个像星星一样挂在夜空中有18年了的奢望,触手可及。
终于爬到了顶楼,冷暗的后背微微出了一层汗。顶楼一溜过去只有三四个住户,基本都已经关灯睡觉了。朝外开放的走廊只有一盏灯照着,昏暗得可有可无,只能勉强看清路和门,但冷暗还是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自己的那一间。
然而,在离自己的出租房只有三四米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家门外好像站着一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在这样的夜里,诡秘得吓人。
冷暗头皮发麻,后退两步,强装镇定问道:“谁?还是什么东西?”
那人朝着冷暗走近几步,一阵莫名又强烈的熟悉感涌上来,冲击着他的心砰砰乱跳。
“乐乐,我终于找到你了。”
似是一个盛着雷司令的高脚杯摔到了地上,碎成一地的酸涩和清苦,冷暗的心,顷刻间坠入失律的乐章。就算一年多没有听过了,可是这已经植入神经和记忆的声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冷暗又后退了几步,神经慌乱不安地跳动着。他微微仰脸看着昏暗灯光下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嘴角无力地扯起一个悲哀又可笑的弧度。
他说:“好久不见啊,郝少爷。”
这位郝少爷穿着一件过膝羽绒服,长长的纯色围巾裹着脖子,脚踏一双价格不菲的冬靴,头发被顶楼走廊的寒风吹得有些凌乱,鼻子发红,但依旧帅气逼人,身上混合着青涩少年和成熟男人的气质。
郝少爷,大名郝向明,是冷暗的同卵双胞胎哥哥,比他大8分钟,有着和冷暗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要比冷暗高半个头,也比瘦瘦的冷暗要健壮一些。在外人眼里,温和儒雅的郝向明看上去比他那染着一头浅色头发,耳朵打着七八个钉,一副社会小混混的弟弟要靠谱顺眼得多。
也许是因为久别重逢,也许是因为那一声“郝少爷”的刺激,郝向明三两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冷暗,一只手紧紧环住冷暗的背,一只手则紧紧搂住冷暗的腰,紧紧的,似是要将冷暗压进自己的骨血鲜rou中。
“乐乐,我好想你。”声音带着哭腔的郝向明将头埋进了冷暗的肩头,侧脸用力吻住了冷暗冰凉的脖颈。
那久违的如初生婴儿肌肤一般柔软的嘴唇触碰到冷暗的瞬间,酥麻与颤抖从亲吻处如蛛网般蔓延全身,纠缠着冷暗的神经,让他紧张又恐慌。
灰暗的记忆如台风般在冷暗脑中卷起Yin雨雾霭,万般滋味似惊涛骇浪般在冷暗胸中汹涌翻滚,那颗安抚了一年多,强行粘起来的心又再次破裂,冷暗只觉得两眼一酸,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但是冷暗训斥自己绝不能哭,尤其是不能在郝向明面前哭,他要在郝向明面前表现得无所畏惧。
于是他生生将眼泪恐吓了回去,嘲讽般对郝向明说道:“郝少爷,咱们不该这样。您还是松手吧。”
郝向明本在贪恋地吸着冷暗那清冷的味道,听了这话,将头抬起,看着冷暗,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那张和自己那么像的脸,写满了冷漠和嘲讽,像把刀一样戳痛了郝向明的眼和心。
也许是对这个人爱得太深也恨得太深,所有的感官碰到郝向明的时候都会灵敏到极限,冷暗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郝向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噙满了泪水,如两面镜子,映出了郝向明